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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猝不及防地想起许久前的那个梦境。
父亲站在殿中,台阶之下,跪着乌泱泱的人,苏子乔一人上前,直挺挺地跪下,面无惧色地对父亲说些什么。
那是梦境,她不记得那是关于什么的。
可是她记得苏子乔跪在父亲面前时,父亲看向众人的目光。
——冰冷无情。
可她的父亲从来都不是冰冷无情之人。
外面冰天雪地,明明已是早春时节,可这漫天飞舞的大雪,比隆冬时节时下的雪还要大。
李沄知道王百川是要她去救场的,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让槿落秋桐将她的狐裘斗篷拿来穿上,便要出门。走了两步,她又停下。
跟在她身后的槿落秋桐愣住,“公主?”
只见太平公主站在丹阳阁的大门前,寒风将白色斗篷的衣带吹得扬起来又落下,仿佛下一瞬便要将她也一同卷走似的。
李沄吩咐身后的侍女,“去雪堂将我的春雷带来。”
听李显说,春雷是一个古琴,由名家所制,可遇不可求。
也不知英王是从哪儿遇到的神仙匠人,得到了这么一把好琴送进宫中给太平阿妹玩。
确实是好琴,做琴身的木头还有烧焦的痕迹,也很有故事。
李沄打算带着这把有故事的古琴去紫宸殿找父亲谈心。
太平公主在大明宫中,可以随意进出,圣人和皇后殿下从来不管她。圣人和皇后殿下都不管,那其他人更加不敢管了,纵然太平公主此刻冒着风雪直奔紫宸殿。
紫宸殿是平日圣人听政议政的地方,时常有大臣出入,一般情况下,太平公主再任性,也不会跑到紫宸殿的。
但是今日例外。
李沄赶到紫宸殿的时候,苏子乔已经在殿外的雪地跪了小半个时辰,如墨的发冠上已经染了一层白雪。
站在殿外的王百川本来还愁眉苦脸的,见到自风雪中而来的小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公主里面穿着深紫色的常服,外面穿着白色滚毛的带帽斗篷,五官清丽绝伦,眉间一粒殷红朱砂,自风雪中款款而来。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台阶前,在路过苏子乔身旁时,脚步微顿了下,只是微顿而已,随即拾阶而上。
王百川见到了太平公主,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上来,小声说道:“公主怎么来了?圣人正在里面批阅奏章呢。”
李沄弯着大眼睛,像是年幼时在长生殿的书阁外的模样。
端庄,乖巧,可爱。
只见太平公主那双明亮的眼里闪着笑意,纤长白皙的手指抵在红唇前,悄声说道:“王公公放心,太平一定会很小心,不会吵到阿耶。”
王公公看着小公主,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站在一侧,微微欠身,朝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小公主进去。
李沄笑着转身,从两个侍女的手里抱过春雷,便走了进去。
太平公主才踏入店中,那含着笑意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阿耶,太平来看你了!”
王百川目光看向殿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太平公主的这句话,仿若天籁。
跪在雪地中的苏子乔,不仅是发冠,眉毛睫毛上都染上一层薄薄的雪花,却纹丝未动。
***
李沄抱着琴进去紫宸殿的时候,李治正靠坐在案桌旁揉着眉心。
听到女儿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了。
李沄见到父亲靠着案桌的身姿,脸上带着笑容,她双手还抱着古琴,语气娇嗔,“阿耶,您怎么也不看一眼太平?”
李治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只见他的宝贝女儿独自抱着个古琴来了,连忙走下台阶去将她的琴接过。
他一边将琴接过放在一旁的案桌上,一边皱眉问道:“你平日都不爱到紫宸殿来,今日怎么来了?侍女们呢?怎么随你自个儿抱着琴?王百川呢?他——”
“哎呀,阿耶,是太平要自己带琴进来的。”李沄拽着父亲的衣袖,软着声音说道:“三兄昨天的时候让人送了个古琴给我,说□□雷。我本是想去长生殿找阿耶试音的,谁知您不在长生殿。太平冒着风雪出来,长生殿都去了,若是没能找到阿耶,岂不是走了冤枉路?所以只好多走一截,来紫宸殿找您了。”
李治眼眸低垂,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儿,原本烦躁的心情没有由来地冷静下来。
“哦?是什么古琴,能让太平跑到紫宸殿来?”
李沄拽着父亲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那□□雷的古琴,杉木为琴身,琴声上还有烧焦的痕迹。
李治笑道:“焦木做琴,倒是特别。”
李沄点头,“可不是么?三兄说做琴之人,是在路过一个猎户家中的灶房时,听到灶房燃烧的木头发出的声音很不一般,便冲进去将火扑灭了。猎户见到有人无端冲进他家中,十分生气,已经拿出大刀要砍人了,谁知千钧一发之时,那做琴之人拿出了一片金叶子,说要将焦木买下。”
李治:“……”
李治:“然后呢?”
“然后?然后猎户觉得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癫之人,哪有人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