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秉承着小树苗须得从小修剪的原则,在黑脸严父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导致苏子乔今日这样的性情。
——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但裴行俭还是要念叨几句的,否则再过些时日,就更加没人说得动苏子乔了。
“你也是堂堂国公之后,如今也身居要职,早就该正儿八经地娶妻生子。从前与你在同一个战壕里出来的人,早已成家,有的说不准再过两年便能当阿翁了。你看看你,功名在身,诚然年纪稍大,但若真想娶妻,还愁娶不到吗?”
“崔老的嫡孙女如今确实正待闺中,且不说如今崔老身居高位,清河崔氏的小娘子,教养想必也是极好,难怪你的阿兄会去探他的口风。前些日子,圣人还与我说你早该成家,若是你的阿兄面子不够大,可让圣人或是皇后殿下为你做主,你看如何?”
裴行俭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谁知苏子乔却只是端着茶杯听着,听完之后,也没搭腔,一副很认真倾听的模样,心思大概早已飞到了九重天外去。
这小崽子!
裴行俭皱眉,“苏子乔。”
苏子乔随即转头,他朝裴行俭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唔,子乔听着呢,师兄您继续说。”
裴行俭:“……”
裴行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裴尚书好涵养,早些年也是被苏子乔这么不软不硬地气得死去活来的,知道此时跟他生气也无用。
苏子乔看着裴行俭那憋气的模样,还去安慰他,“师兄,其实您不必为子乔如此忧心。成亲之事,须得你情我愿,若是还得圣人和皇后殿下出面,那岂不是仗势欺人?我瞧自己如今这般也挺好,等到大唐国富兵强,将士不必死守一方,我便解甲归田,届时再娶也不迟。”
好涵养的裴行俭终于没忍住,沉声喝道:“你说的什么胡话?!”
大唐国富兵强,将士不必死守一方,谈何容易?
苏子乔面无表情,“不瞒师兄,子乔先后定亲两次,两次都没娶成,心中对娶妻一事实在厌烦。”
默了默,苏子乔又说道:“当年皇后殿下为师兄做主,令您得了华阳夫人这个如花美眷,这些年来,师兄感觉如何?”
裴行俭:“……”
苏子乔看着是从不忤逆亦父亦兄的裴行俭和长兄苏庆节,实际骨子里叛逆。
苏将军叛逆起来也不走寻常路,他从不跟人大吵大闹,就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揭人伤疤。
华阳夫人出宫之前,是皇后殿下看重的大侍女。
而裴行俭,在当年圣人立后之事上,曾经明确反对立武则天为后。
这么多年,华阳夫人与裴行俭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是一对佳偶该有的模样。
却未必不是同床异梦。
苏子乔站了起来,朝裴行俭一拜,说:“圣人召子乔入宫,如今时辰也快到了。”
裴行俭气结,自是没好脸色给他,“快滚。”
苏子乔:“……”
苏将军二话没说,滚了。
***
李沄和周兰若在天黑关闭宫门前,回宫了。
换下一身小郎君的衣裳,两个小贵主梳洗之后便靠在卧榻的大迎枕上说话。
周兰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面还是今天在裴府的时候让宋璟画的。
只见永安县主眉目带着笑意,语气娇嗔着说道:“不是我说,宋璟此人可真是有些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古板一般。”
“虽是老古板,可人长得俊呀。年方十七,进士及第,放眼长安,能有几人与他相比?”李沄笑吟吟的,原本束起的青丝此刻已经放下,蜿蜒至卧榻上。小公主一只手撑着额头,侧头望向周兰若,“宋璟科举入仕,绍表兄心中都十分羡慕呢。”
经由科举入仕之人,是特别被人看重和羡慕的。
薛绍的才学未必会比宋璟差,但他不可能去参加科举。
周兰若听着李沄的话,低头,将那把折扇打开,折扇上是宋璟写的字。
字如其人,苍劲有力。
李沄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忽然凑上前去,在她耳旁问道:“永安,你觉得宋璟如何?”
周兰若眨眼,侧头,“还行吧。”
说起宋璟,周兰若也不见有扭捏羞涩的神情,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沄,干脆将手中的扇子丢到旁边。
周兰若一把将李沄抱住,下巴抵在李沄的肩膀,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我还不想出宫。”
李沄一怔,随即笑道:“说什么呢,你总是要出宫的。”
“可我出宫了,这么大的丹阳阁只剩下太平一人,你若是半夜睡不着,谁给你念车轱辘的佛经哄你睡觉?你若是想读书作画,谁来陪你?你心中有事,谁来听你诉说?”
李沄听着周兰若的话,心底不由得一片柔软。
在她的心里,她也不舍得周兰若这么早就出宫。可是宋璟此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周兰若是她除了母亲和父兄之外,唯一看重的人,她希望周兰若日后的日子能过得自由自在些,不必考虑太多的利益纠纷。
宋璟是难得的纯臣,历经几朝还能安然无恙,青史留名。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说给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