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窍,对敖灼的态度突然便友善起来,素日里也常往西海跑腿,替自家主人传信送礼。原本好端端一只神犬,快要把自己活成了托寄相思的鸿雁。
到了现在,他居然也能在西海龙宫出入自由,看不出丝毫的不自在,乃至于半是玩笑半是恭敬地说:“也就是这几日,我还能再叫一声三公主。等您与主人成了亲,我要是再不改口,只怕主人要饶不了我呢。”
近来总是眼巴巴跟着妹妹的敖玉便发现,自家坏脾气的红龙接过那支桃花,突然便挑眉一笑,还随手点了点花瓣上晶莹欲滴的晨露——杨戬那厮,竟然还在这桃花上施了术法,让它保持着刚从枝头摘下时的样子,自此永开不败!
当真是善于逢迎!工于心计!混不将他老敖家的男儿放在眼里!
以为堂堂西海三太子不知道这花是什么意思吗?
他家小红·龙的确是“灼灼其华”没错,但谁要与你杨戬“宜其室家”啊!
——我呸!
才安生没两天的白龙受此刺激,当机立断地又开始崩溃。
他实在是舍不得阿灼。
龙族殊慧早明,还未出生便多能与母亲沟通,只有敖玉敖灼这对双生子与众不同。胎里时,吸取泰半灵力的敖玉最是康健不过,原本一早就该开了灵智,他却迟迟没有动静,只是本能地抱着孱弱的红·龙不肯放,让西海龙王龙后心惊胆战了好一阵子——若非族医提头担保两位小殿下都气息尚存,他们甚至怀疑,两个孩子是不是还未降世便要一起夭折了。
等到归墟谷一役,红·龙险些丧命,之后又侥幸存活,白龙才像是突然被人解开封印一般,终于生出了灵智。
在亲长喜极而泣的哭声里,他硬是挣开了东海伯母的怀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能生生扑到妹妹那里,龙尾一蜷,便把自己盘在了大难不死的红·龙身上,又小心翼翼地丝毫不敢碰疼她。
一个将将破壳的小家伙,疼惜起胞妹来,竟像是要把自己化作她的又一层鳞铠。
——红白交缠,龙吟双声。
西海白龙跌宕起伏的记忆,自此而始。
他来到这世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母后怀中险死还生的阿灼。他对这个妹妹心疼歉疚兼而有之,虽然顾忌着阿灼的性子,从没有和她说起过这些,但敖玉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待阿灼,爱重得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从小被她逗弄欺负到大算什么?
若是妹妹想要龙宫正殿上玉帝钦赐的明珠,敖玉也敢冒着被父王剥皮抽筋的危险,将那珠子摘下来,送到阿灼的手上任她把玩。
敖玉原本想着,他这一辈子,上头有两个聪慧强干的兄长,西海王座轮不到他来操心,身为幼子自然乐得逍遥。他便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陪伴阿灼,随她上天入地,同她三界四方,共度龙族这难以数计的一生。
他暗自做了许多计划,想把曾经九死一生的胞妹好生娇惯。
直到六百岁的昆仑之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身玄衣的显圣真君被西海红·龙映入眼帘。
——从此深陷情劫,死不悔改。
敖玉平生未曾有过什么憾事,最令他悔不当初的,便是那一年带着阿灼去偷听元始天尊的法会。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阿灼嫁人时的情景,甚至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唯恐阿灼日后被人欺负。
可当真到了这一天,敖玉才知道,他终究是自视过高了。
——只要想到那位显圣真君即将带走他的双生妹妹,那个他从出生起便一路宠爱到如今的阿灼,以后便要离开西海龙宫,去做昆仑山真君殿的女主人……
一念及此,敖玉一张小脸便沉了下来,命剑长息更是嗡鸣不休,剑气震荡。
连生性沉稳的西海大太子都被他唬了一跳。
“……我可得看住了你。”
敖摩这个大哥当的也是劳心劳力,唯恐一个错眼,弟弟就要提剑去和未来妹婿一决生死了。
“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喊打喊杀的呢?”
白龙崽子当即跳脚:“谁和他是一家人!”
也正是叫嚣得最凶的敖玉,到了成亲当日,在两位兄长忍俊不禁的注视中走上前,当着一众亲人的面弯了腰,背起自己珍之重之的妹妹,把她安安稳稳地送进了花轿,再一路送到灌江口杨府。
哪怕是新娘子自己都莫名沉默的时候,他也能忍着满心的不舍,不着痕迹地提醒妹妹,唯恐给她的大喜之日添上一丝半点的不顺。
——马上就要拜堂了,阿灼,不要傻站着!
这声焦急的催促,随着敖玉瞬息翻滚的记忆一起传入了西海红·龙的脑海,仿佛是有意替她补全这场亲事的前情,连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调侃敖玉坚持送嫁的那句话,也在这段记忆里找到了解释。
一切合情合理。
那些记忆片段里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似乎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至少没有让敖灼看出什么异常。
团扇之后,敖灼眼睫轻颤,眸中似有一点若隐若现的光彩。
“……二爷当真想好了?”
她一手执扇,一手终于递了出去,与显圣真君的掌心相距咫尺时,她便隔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