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小院。
分鹿门小姐依然和小妖同住一屋,轻声问着:“铁大哥走了吗?”
“嗯。”
“……那就好。”
丰念恩似乎是笑了一笑,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合眸睡去。
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除了海夜叉以外,河蚌再没有和谁这样结伴而居过,好在有过南疆的经历,她和丰念恩又互相迁就着,倒也没有河蚌原以为的那么无所适从。
丰念恩深居简出,采买日常所需的活儿便交给了河蚌;河蚌记性不好,唯恐离开李园久了,又把之前学会的诗书抛到了脑后,丰念恩便时常陪她一起读书习字。
两个姑娘家分占着同一张书案,丰念恩讲解诗书的声音温柔和缓,偶尔还会手把手地带着河蚌练字。
她深受母亲的身传言教,比起南疆女儿的爽朗直率,丰念恩天生就更像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姑娘,举手投足总是娉婷宛然,眼角眉梢俱是诗情画意。
她也自知这一点,诸如字迹和言行上的小习惯或许还能纠正,所谓气度却早就扎根骨血了,不管她再怎么小心注意,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里全然改头换面。
所以丰念恩很少出门。
——她承诺过要藏好自己,就当真做到了画地为牢。
一间小小院落,成了分鹿门小姐作茧自缚的囚笼。
只有每年的清明是例外。
每到那细雨纷纷的时节,丰念恩就会在河蚌的陪伴下,赶在天色未亮前,前去拜祭自己的外祖父与外祖母。
直到与李寻欢分别前,这位表哥也没有告诉过她,她的母亲是怎样被赶出了家门,又是怎样和外祖家断绝了关系,终此一生,也再没有机会修复亲缘。
可是,他那般怜惜却又默然的样子,却已经无言地告诉了丰念恩什么。
想着母亲偶有的郁郁寡欢,自定居江南起,每到清明,丰念恩总是素衣素服前去拜祭。
这是第三年了。
雨从半夜开始,到了该出门的时候,反而越下越大,在天地之间连成了珠帘罗幕。但丰念恩不愿推迟,河蚌见劝阻不住,愣了一会儿,转头就东翻西找地扒拉雨伞。
“早知道备件蓑衣了。”
河蚌懊恼地嘟囔着,手上推开伞骨。
两个姑娘共撑着一把油纸伞,相护搀扶着,像是被风雨吹打的一片荷叶,在雨幕中缓缓前行。
到祭拜之后,雨势已如瓢泼,两个姑娘家行走起来越发艰难。河蚌自己本来也就笨手笨脚,一个没注意,丰念恩脚下就不知道被什么绊着了,跌落在满地的雨水泥泞里。
“念恩!”
河蚌吓了一跳,忙着去扶。
除了那段逃亡的日子,丰念恩再没有这么狼狈过,整个人几乎是霎时间就被雨水淋了个通透。她双唇紧抿,可一抬眼就看见惊慌失措的小妖,丰念恩顿了顿,很快就露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的。”
借着河蚌的手重新站起来,一句安慰刚刚出口,丰念恩却突然踉跄了下,身子一歪就靠在了河蚌身上。
小妖担忧地上下打量起来:“你怎么了啊?”
丰念恩苦笑道:“……好像扭伤了。”
河蚌顿时慌了手脚。
丰念恩握了握她执伞的手,把油纸伞向河蚌那边推过去:“不要紧,我缓一缓就好了,你多顾着自己。”
她的声音里满是歉疚。
这种暴雨倾盆的日子,是她执意出门,受伤了也是活该。但河蚌无端受到牵累,此刻和她一起寸步难行,丰念恩不可能不内疚。
看着眼前遮蔽天地的暴雨,有那么一瞬,丰念恩忍不住闭了闭眼,错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
暗无天日,朝不保夕。
而唤醒她的是渐渐靠近的马蹄声。
一辆马车从雨幕深处驶来,车把式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即便是在这般大雨里,也把马车赶得稳稳当当。突然见着这两个狼狈不堪的姑娘了,他不禁一怔,下意识地勒停了缰绳。
“吁——”
河蚌满含警惕地看过去,空出一只手把丰念恩往身后拦了拦。
马车里却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出什么事了?”
“公子。”
车把式犹豫道:“有两个姑娘家,似乎是行动不便,被困在雨里了。”
车内静默一瞬。
随后,一只白玉般的手挑开了车帘。
丰念恩抬起眼眸。
她看见了车里的那个男子,好看得仿佛独得天地钟爱,哪怕是不言不动地坐在那里,也能驱散暴雨的冰冷。何况他的眼眸那样澄澈,只是在丰念恩那里微微一顿,立刻就礼貌地移开了。
他拍了拍车把式的肩,示意对方让开位置,不顾车把式的阻拦就跳下了马车,转手却把帘子挑得更开些。
“若是两位不嫌弃,还请先到车里避一避雨吧。”
迅速被淋湿的公子没有看向她们,语声却很柔和,像是担心她们犹有疑虑,他很快就接着道:“在下会守在车外,送两位姑娘返家。”
——言行有礼,举止端正。
河蚌好歹也在李园待过那么多年,看惯了李家人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