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枯枝被雪压住,地上荒芜一片,冬日清晨总比别的时候要冷清些,来往的人不多。
侯府车队浩浩荡荡,侍卫披甲带枪。
钟华甄扶着膝盖起身,她看了一眼微微掀帘露出半张脸的长公主,对李煦说:“殿下慎言,恕华甄先走一步。”
她不想在这里耽搁,怕小七待会哭闹出来。
雪虽停了,但凄冷寒风还在呼啸,钻进人的袖口,阵阵发凉,婢女给她手中放一个暖手炉。
李煦的手握紧缰绳,薄唇抿成一条长直的细线。
他已经接连被钟华甄下了几次面子,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
钟华甄现在不想看见他,也没打算理他。
“此次前来并非找你,”李煦突然开口,“本宫在最城遇到过一件怪事,想同长公主说说。”
钟华甄倏地站住脚,她回头看他一眼。
最城里值得拿出来提的事,也只有她那个晚上的放纵。
李煦夹马肚慢慢靠近。
她对婢女吩咐两声,婢女行礼前去找长公主。
钟华甄走向李煦,道:“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不用太远。”
李煦点了头,她走到城墙拐角处时,他对她伸出一只手,钟华甄慢慢呼出口气,把手给他,被他拉上马,坐在他怀里,被他单手搂住腰。
他说:“你倒是聪明。”
钟华甄那天收拾得很好,李煦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朦胧的梦,他确实没有怀疑。可他做过类似的梦,在她身份出来的第二天他便察觉到了异常。
她轻声说:“原来你早有打算,难怪这两天一直没动静。”
钟华甄了解李煦的性子,他没在前两天使乱子本身就让她觉得奇怪,总觉不简单,可他一直没动静,她也以为他真的不打算拦她了。
没想到竟然是等在这里。
果然还是他。
她穿一身素色雪青袍,大氅披身遮住身形,李煦穿得却同往常没两样,只是加厚了一些,可他的身体温暖,比她还热。
他的手箍住钟华甄的腰,让马带着他们二人往一旁走,“我思来想去,除了那句父皇赐婚能让你生气外,其他的应该不算大事。”
钟华甄垂眸道:“殿下明察秋毫。”
“为什么?”
“不想说。”
京城城门附近平坦,西侧有林子,夏日叶片繁盛清凉,冬日光秃秃。李煦没逼她说,他慢慢勒住缰绳,先下了马,又把她抱下来。
钟华甄双手搭他肩膀,就好像在抱他一样。
他顿了一下,把她抱在怀里,不松开。
“你让我丢了那么多面子,我一点都没怪你,留在京城难道不好吗?”李煦按住她的头发,“我护得住你。”
“你先松手,被人看见不好。”
李煦不说话。
钟华甄心中叹口气,他确实能护住她,但一个在她对外是男子身份,最后还能说出喜欢的人,她认为……得好好说说。
李煦不喜欢在这方面动脑子,但她已经习惯帮他掩饰。
钟华甄以为自己身份暴露那一天便是他们绝交那一天,他甚至会报复她,可她没想到他们现在还能好好说话。
他或许真的把她当成最好朋友,连她骗他也能原谅。
但她心思从头到尾都不纯,从一开始想得他庇佑,最后变成自己心中有数,他们在一起整整有十年。
“殿下口中的喜欢,大抵和别人心里想的不一样,”她推他,推不开,“喜欢狗儿和喜欢人,其中差别可能有鸿沟之大,被人误会会传出谣言,你若已经娶妻了好说,旁人知道你所思所想单纯,若是没娶,传出不好的名声,大为不妙。”
钟华甄上次在府中摔了一跤,被他包扎手指时被小厮看到过,她当天就寻来那小厮,告诉他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煦道:“我不觉你说的对,你我之间何分彼此?”
钟华甄费了些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开,李煦任她往后退一步。
她轻捶手臂,抬头看紧皱眉的他,道:“我知道你性子,也清楚陛下给你赐婚,你不可能答应。”
不仅是她,整个京城中知道他脾气的都知道他不会接受,他心高气傲,皇帝的人选就算挑得再好,只要不和李煦心意,那他便觉得别人配不上他。
钟华甄又说一句:“但有的事情,你最好自己分辨,我已经替你处理太多次,好些人都被你吓到过,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京中贵女都会避你远远的。”
李煦傲气怎么样她了解,他若有看得上的京中女子,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是孤身一人。要再这样把男女间事都寄托在她的周旋上,怕是京中适龄女子都出嫁了,他还在军营和将士称兄道弟,互称喜欢性子。
李煦的马在四周走动,雪地上留下蹄印,这里偶尔有人经过,看到他们两个大冬天在雪里说话,还摇了摇头,觉得年轻好。
钟华甄这些话发自肺腑,但李煦没听进去,他双手交抱,斜靠城墙,看着她。
李煦已经有了一些日后的模样,情爱于他而言是过眼云烟,容貌不过一层无用皮囊,都抵不过能实用的。
她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