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雪穿着破烂的袄裙,站在天牢大门口。
京城下了雪,天寒地冻。
北风将林琛雪的手指吹得疼痛难忍,她伸出冻僵的手,将腰间刺绣着雀纹的荷包解下来:“大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守卫看她一眼,将荷包接过来,掂量了下,里面只有一点碎银。
守卫眼中流出轻蔑的神色:“快去快回,只有半柱香时间。”
牢房阴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腐臭味。
林琛雪踩着破烂的干草,走进铁栅,一眼便看见父亲。
平时总是穿着盔甲的林慎行,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指甲糊满了血液。
林琛雪心里发紧,两三步上前,半跪在干草铺上:“阿爷。”
将军说不出话,只是睁开那双浮肿的眼睛,看着林琛雪。
林将军这次出征,本是志在必得,定能将犬戎一网打尽。
但没想到才仅仅过了半年,他便坐在囚车里,被送了回来。
林慎行,通敌叛国。
林将军一生,为国为民。
林琛雪打死也不相信,阿爷会通敌叛国!
林琛雪稚嫩的容颜因为连续的奔波而略显苍白,她紧握着林将军的手,怒火从眼底缓缓燃起,一字一顿问:“阿爷,是谁害了你?!”
林将军睁开眼,拍了拍她的手,又摇了摇头,勉强张开嘴,却只能从喉中发出嘶哑的音节。
林琛雪几乎是听不见他说什么。
林慎行目光悲戚,沾了鲜血的手,在地上,缓缓写出一横、两竖。
林琛雪看到父亲在地上写的,像是个草字头。
刹那间她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全身轻轻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握起拳。
萧。
-
林琛雪失魂落魄从天牢出来,在冰天雪地中,徒步走回家。
林慎行出事之后,整个家都被官府抄没。
那日来抄家的官兵们,哪一个又存了好心,一通轻薄调戏不说,没有出手伤人已经算好。
原本宏伟的将军,如今门庭冷落,凄凉萧条。
林琛雪忽然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女孩身材高挑,穿一件银灰色的长袄,上绾发髻,神情冷峻。
是以前贴身伺候她的丫鬟六幺。
林琛雪在官府还未到来之前,早就将六幺打发到了她相好的小厮杏团家中,将她保全。
林琛雪打起精神:“六幺姐姐。”
林琛雪是将军府最小的女儿,生得冰雪聪明,又活泼好动,从小就和丫鬟们生活在一起。
平时总喜欢缠着丫鬟们叫姐姐。
六幺含泪道:“七娘……老爷现在如何了?”
“阿爷在天牢中被折磨了个半死不活,”林琛雪拉着六幺的手,皱眉道:“六幺姐姐,你也知道我父亲为人,他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林琛雪话音未落,两人陷入一阵安静。
通敌叛国可是大罪。
若是被查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算是轻的。
六幺上前一步,在林琛雪耳边低声道:“七娘别慌!有流言虽说老爷是通敌叛国,但官方的消息还没出来!应该是证据不足,上面还没有调查清楚!”
“老爷应该只是暂时被羁押的。”
林琛雪扶着腰,靠住墙,深深吸了两口气才站稳。
林琛雪道:“如今是谁在调查这件事?”
六幺:“如今调查这件事的是萧娘子,由金鳞卫辅佐调查,调查相关的文书、卷宗,一份在北镇抚司,另一份在萧府。”
林琛雪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刹那间有些站不稳。
京城中几乎是人人都知道,萧徇与阿爷政见不合,互相看不顺眼,阿爷还与她在朝廷上屡屡过不去……
这次父亲出征前,还曾在朝廷上,和萧徇大吵一架,气得拂袖而去!
而且,刚才在狱中,阿爷在地上写的草字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萧字。
林琛雪焦急道:“我想看看卷宗。”
卷宗。
卷宗是案件最重要的东西。
从官员开始调查起,整个调查的经过,就会被相关人员详细的记录在卷宗上。
阿爷去长留所发生的一切,所有细节、经过、人证,都在案件卷宗里。
只有看到卷宗,才能了解这件事情的经过。
六幺面露为难。
目前卷宗共有两份,一份在北镇抚司,另一份在萧府。
林大娘子之前也想去北镇抚司看卷宗,可那镇抚使,竟然让她脱衣侍奉。
这件事到最后自然不了了之。
六幺愣了愣,咬唇道:“可是大娘子前日已经碰壁了。还有另外的卷宗在萧府,岂不是……”
更难了。
林琛雪没有犹豫,立马回府,换上自己唯一一件体面衣衫。
一件半旧的雪白袄裙,外面罩一件坠着金纽扣的半臂。
林琛雪将墨黑的长发用玉簪挽起,直勾勾的盯着镜中的自己。
容颜昳丽,五官明艳。
这些日子林琛雪连日做苦力,早已经将手指摸得全部是茧,哪怕是略显苍白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