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需要再来听一遍。”
即便早有预感,听到这话,晏无咎的目光还是变了。
眉目的锋芒凌厉,声音和面容却反倒笑了,温和缓缓:“你说什么?”
顾月息看着马车之内相隔不远的晏无咎,眼神似冰雪为春风消融:“是我做的,不是崔玹。挑了昨天下午崔玹有事的时候,所以,他不知道。”
他从容淡然,一一道来,毫无隐瞒:“在六扇门,有些案子很好查,只是不能说给世人知道。比如废太子的巫蛊案,五年前就已经查出来了,但当时陛下选择了拒绝看。”
“三十多年前,云妃初入宫的时候,因为废太子的母亲——先皇后的无心之举,使她很难有孕。花了十年时间,云妃初得圣心后,便按捺不住开始了她报复的计划。巫蛊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本来针对的是先皇后,但是事情迅速发展失控,扯进了夺嫡纷争,最后巫蛊案的后果集中爆发在了太子昭身上。先皇后反倒是其次了。”
“孤禅寺的案子也是。云妃不能有孕之后,便想办法联系宫外江湖势力,在孤禅寺暗地里利用前来求子的妇孺,以此让黑道邪医研究能让她再度做母亲的方法。所以,在入宫受宠二十年后,云妃才成功诞下了一个小皇子。但是,那个大夫没有告诉她,小皇子看似健康,然则活不过十四岁。时候到了,就会忽然暴毙。”
顾月息的声音不染片羽人间情愫,只有亘古的冷静:“孤禅寺的案子,当初因为有诸葛霄插了一手,替云妃扫尾,线索断得很干净。所以,花费了一些周折,直到现在才查到。昨天黄昏,我在陛下清醒的时候,将真相拿给他看。顺便,连同当年的巫蛊案结论,也一起告诉了他。”
老皇帝的身体本就已经不行了,全靠药力维系。一次性接收这些打击,可想而知,他活不过昨夜。
所以,顾月息一点也不意外,老皇帝的驾崩。
可是,“为什么?”
顾月息做这一切的动机,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嫉恶如仇,不能叫真相埋没?
“就当是,为了真相。”顾月息眸光一瞬不瞬,静静地看着晏无咎。
那清傲孤洁的眼里,有晏无咎看不懂的执著孤傲。
好像他的眼底有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但那条河流想要停下来。
晏无咎的意外只有最初那片刻,听清楚了一切之后,反而并无所谓。
毕竟,顾月息并没有做错什么。
就算他明知老皇帝身体状况,知道说出真相,老皇帝会死,普天之下也没有一个人能说他弑君。
更何况,站在晏无咎这种野心勃勃的权臣立场上,老皇帝死得越早对他越有利。
所以,晏无咎神情微敛,不甚经心说道:“这些话,顾门主下了马车,还是莫要对任何人提起的好。”
“为什么?真相一点也不重要吗?为什么有人会认为不说出来会更好一些?为了保守秘密,不惜去死。”
顾月息的眼眸一瞬飘渺,但毫无动摇和迷茫。
晏无咎大约是百无聊赖,还真的歪着头想了想,想到了封庄和当年的慕容辰羲:“如果不惜去死也想阻止真相暴露,那大约不是为了保守秘密,是为了保护什么重要的人吧。”
顾月息的眸光有一瞬放空,继而锐利,声音怔然:“即便真相埋没,罪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也没有关系吗?”
晏无咎眼眸轻忽,缓缓眨了眨,眼底的明灭看不清:“毁灭很容易,复仇总是畅快的。守护却很难。顾门主有自己的答案,那个愿意以命践行的人也有。”
“那,受害者呢?”
“对于受害者而言,知晓真相、审判罪人不重要吗?还是永远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活在虚妄的假象里,更好一些?”
顾月息看着晏无咎,眼神宁静无垢,就像藏一个坦荡无遮的秘密。孤注一掷等一个决定最终走向的指引。
然而,即便晏无咎看见了,也不会明白的吧。
晏无咎似笑非笑,垂敛的眼眸半阖,眉睫之后的眼眸轻佻又晦暗:“顾门主不该问我。该去问那个受害者。”
顾月息眼里的光散落,他眼里那条即将决堤的河流,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并没有因为安然无恙而松一口气,而是毫无着落再次被放逐。
他怔怔地眼神放空,反倒是缓缓笑了。
偏执又冷静地看着晏无咎,唯眸光纯净,一字一顿:“如果,如果焚莲就是那个罪人呢?”
晏无咎神情顿时凝住,垂敛的眉睫一点一点缓缓抬起,露出那双琥珀茶色的眼眸。
他的眼睛生得极美,看着人的时候,便是笑里藏刀也温柔蜜甜。
若是不笑便无情得紧,凭空无端引相思。
晏无咎骤然出手,袭向顾月息。招招凌厉,毫无留情。
顾月息眉睫不动,抬手之间从容接下他的攻击。
“晏大人擅长刀法,马车的空间太小,你施展不开的。而在下相反,擅长指法近战。”
他扣住晏无咎的掌心,两人便相持不动。
这样近的距离,旁观看去,错觉十指相扣,山盟海誓。
然而,晏无咎神情凌厉,面无表情。
顾月息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