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邑直到很久之后仍然对这场雨津津乐道。
它出现得那么地富有戏剧性,满足了人们对“转折”、“刺激”的心理需求。它又是那么的讨人喜欢,切切实实地解决了当时人的需求。更当时人欣喜的是,经历了十年的灾变之后,老天爷终于不再掐着点儿的为难他们了,祂好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终于玩累了,休息了。
而只要老天不是刻意地刁难,人总是能给自己找到活路。
以上,对公孙佳并不成立。
即便老天刻意刁难她,她也不带认输的。
天休息了,她也不休息。
余盛在雍邑忙前忙后了好几年,等雨停了又转悠了一圈确认春耕一切顺利,顺手断了一些鸡毛蒜皮争鸡打狗的小官司,接着就被提溜进了宫里。此时的他还是满心喜悦的,春耕顺利,就是一年好日子的开始。
天可怜见,这么些年他被“天时”给折磨成啥鬼样子了!完完全全地理解了什么叫“看天吃饭”,理解了农业生产的不容易。
他以前听说过“抗旱救灾”,以为虽然不容易但是还是能够做到的,等到自己上手才知道,人工降雨他没办法,顶多拜拜龙王!打机井他根本没机器,都轮不到他考虑“抽空地下水造成地表沉降”,因为有时候他连井水都打不出水来!能嫌弃封建迷信吗?嫌弃不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祭祀起到了一种安慰剂的作用。
现在好了,真的好了!
然而进了大殿,他不由心口发毛。公孙佳在上面坐着,旁边立着一个阿姜、下手坐着一个彭犀。彭犀的对面是妹妹,妹妹的下手坐着钟源。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从小姨妈开始,都带着点审慎的味道。
余盛害怕了起来。
学渣就是这样的!
学霸被老师看着的时候,往往是充满自信等表扬或者是从容的,个别学霸还会有点不以为然。学渣哪怕被老师余光扫到了,都有种想钻进桌子底下隐身的渴望。余盛就是这么个学渣的状态。
除了妹妹,其他人都是长辈!看着他一路蠢到这么大的!
余盛紧张地给小姨妈行礼,公孙佳奇道:“你怎么了?”
余盛抹了一把汗,破罐子破摔了,眼神示意了一下三堂会审的架势:“阿姨,您有事儿就直说吧,这么着,我怕……”
钟源心道,在宫里敢这么说话,你这还叫害怕?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公孙佳哭笑不得:“又耍宝了!我问你,春耕怎么样了?”
“挺、挺好的!河渠水塘也积了不少水,这一阵儿都不用愁了……”说起本职工作余盛的信心又回来了,反正就是,只要到夏天不再大旱,今年收成一定比去年要好。又说了垦荒的情况,前两年从京师流落到雍邑的一部分人已始安顿下来了,他也开始筹划招募一些愿意回到京师的人。
公孙佳耐心地听他说完,问彭犀:“如何?”
彭犀赞许地点头:“很好。”
公孙佳又问钟源:“怎么样?”
钟源也说:“很明白。”
公孙佳对余盛道:“听到了?夸你呢!收拾收拾,我把阿黎先给你做副手,你带他一带。阿黎能上手了,雍邑就交给他,你去工部报到,跟着彭相好好学。”
余盛反射性地问:“工部?要兴建工程?不是要休养生息的么?还要统一全国呢!这人力、财力、物力的,哪儿够啊?除非是特别要紧的工程,又或者是维系现在水利,能停就停吧。”
妹妹扶额,她有点怀疑母亲对表哥的安排是不是……高估了表哥的智力?很明显啊!凌峰是余盛拣来的,年纪比余盛小,已经被放到户部做侍郎了。余盛既有政绩又是新贵,还出了那么多的力,资历比凌峰深得不是一点两点,经历更是丰富,且在公孙佳登基这件事情上表现特别优秀,到现在还放在“副都留守”这个位子上,不觉得违和吗?
那必然是有安排的!
这是要准备让他接彭犀的班的啊!
妹妹都知道,政事堂现在缺人手呢!应付半壁江山是够了,但是想一统天下、再治理天下,这几个人就不够用了。赵司翰、彭犀,水平是有的,但是年纪都很大了,必然要储存好接替他们的人。京派原有几个人才,一个变乱就七零八落了。
余盛这人务实,户部已然分出去了,让他从地方任上到工部也是比较合他的性格,容易上手。工部是彭犀兼掌的,这是个丞相,让余盛跟着他,就是让余盛一个常年做地方官的人适应一下统观全局的思维。然后彭犀干不动了,余盛顶上,同时让余盛与彭犀搞好关系,哪怕彭犀休致了,余盛遇到点难题也可以跟彭犀请教啊!
表哥,你为什么这么……
妹妹咳嗽了一声,频频对余盛使眼色。余盛还眼巴巴地看着公孙佳,公孙佳对彭犀道:“你对他说吧。”
彭犀已然被公孙佳谈过了话,他对余盛的印象还不错,耐心地说:“休养生息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像一个人,白天劳作、夜里睡觉,睡觉是为第二天蓄力。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休养生息、一统天下都是要做的,之后呢?”主政者的心里不能没个大概的方向、不能完全没有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