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捂住胸口从地上爬起, 他身上虽然没有外伤, 但被余波击中的胸口还是疼痛不已, 也凝聚不起力量, 几次聚集起灵力走到胸口处的经脉都会溃散。
他咳嗽两声, 周身环绕着压抑的愤怒, 被梅涯九目中无人的态度激的双眼通红。
他能感受到梅涯九从骨子里透出的那份高高在上的不以为意, 而且不是那种为了抬高自己而故作的不屑,他是真正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同路边无生命的草木, 同地上的蚁虫别无二致。
这份理所当然,傲慢的冷漠刘贺无比熟悉。
他努力回想这该死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转瞬间豁然开朗, 梅涯九的态度与平日里修士待凡人的态度如出一撤。
想明白后刘贺越发愤怒, 他以散修之身在修真界内以一己之力扬名, 可不是那些弱小无能的凡人, 梅涯九如此轻视于他,无异于明晃晃的羞辱。
刘贺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恨声道:“技不如人输了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士可杀不可辱!”
“闭嘴, 安静待着。”梅涯九瞥了他一眼, 眸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冷淡的就像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他并指一指刘贺, 无形的剑气缠绕上他的身体, 敢动一下便会皮开肉绽。
刘贺面色涨红, 气的额间青筋直跳,偏偏只能干瞪眼看着,想跑都跑不了。
梅涯九也是真的没把刘贺放在心上,打从一开始他对刘贺的定位就只是一个教导小徒弟的道具,仅此而已,他和只用来杀的鸡没什么区别。
所以刘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为人如何,下杀手的动机何在,梅涯九统统不在乎。
修真界一向不太平,一言不合就死斗的情况比比皆是,小徒弟不会下杀手,遇上这样的事少不得吃亏,梅涯九便想着提前让他适应,一睹修真界的本质。
他一手摸上小徒弟的眼角,小徒弟正愣愣望着他发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是数年如一日的清澈。
梅涯九垂下眼,大拇指在他的眼角处用力按压碾磨。
棠明辉握着剑本还未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这下眼角的刺痛叫他回过神来,他看看手里泛着冷光的长剑,又看看刘贺,最后茫然地望着梅涯九,不解道:“师尊?这是为何?”
梅涯九看他握着剑迟迟不动,转而道:“下不了手?”
“嗯。”棠明辉咬住下唇微微点头。
梅涯九又问:“即使这人先前对你我二人直接下了杀手,此时便是杀了他也是天经地义,也不愿动手?”
棠明辉挠挠脸,苦恼地想了想:“这人是冲着师尊而来,师尊如何处理他我无二话可说,但我不觉得我有立场剥夺他的性命。”
即使他觉得刘贺罪不至死,但确实是刘贺莫名其妙动杀手在先,若因此梅涯九打定主意要除掉刘贺,他不会说些什么。
归根到底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仇怨,他这个局外人总不好横插一脚。
梅涯九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就算他是冲着你来的,想来你也会放过他对不对?”
棠明辉老实道:“到底是误会一场,罪不至死。”
刘贺在旁对棠明辉稍有转观,此前他当他是大魔头身边的小魔头。不过他还是冷哼一声,黑着脸骂骂咧咧道:“误会个屁,正道七大宗八大派一起悬赏他,还能是冤枉了他不成?”
骂完,他又劝棠明辉道:“看你还有点良知,我劝你最好早日离开这个邪魔外道,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刚说完便换来棠明辉恶狠狠一瞪,他像是炸了毛的幼猫,凶巴巴道:“闭嘴!你再这么说我生气了!”
刘贺哽住:“哼,不识好人心。”
梅涯九眼底倒是泛起几分疏懒的笑意,小徒弟总能给他惊喜,这般逞凶也是极可爱的。
他手上没有证据,便也懒得解释。想也知道凭他现在展示出的实力,刘贺不会相信他是通过公平的比斗赢得的宝物。
便是他信了有比斗一事,恐怕也只会觉得他是凭借过强的实力占便宜。
但梅涯九是不屑于占便宜的,他当日里本就重伤在身,实力和巅峰期远不能比不说,无法高强度持续作战,因此车轮战本身就对他极为不利。
并且他还给自身下了禁制,将实力压制在了和对手相同的水平,自始至终没有违反,也没有动用一些超常手段。
重重限制下,有几场比斗便是他也打的很艰难,最后堪堪获胜。
梅涯九拉回话题:“这便是我要你动手的缘由了,你心太软了,你对敌人仁慈,敌人却不会对你仁慈。斩草不除根,你的好心换来的可能是敌人更深的记恨,以及下一次更凶狠的袭杀。”
棠明辉抱着剑闷闷不乐:“可是也有可能不会呀,因为未来的一个可能性就下杀手,这样做真的对吗?”
梅涯九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道:“为救一城而杀一无辜之人,是对是错?一个好人遇难,他未来可能会杀人如麻,那么救还是不救?救下他后若是成了魔头,那么当日救他又是对是错?对错不好分说,也没有标准答案,既然如此——我所为即为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