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乡小城,防御不值一提。当初就是兵不血刃的投降了萧绎,后来萧绎退兵,这里又被放弃,萍乡县令上表朝廷请罪,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众多地方官吏惶惶不可终日,如同丧家之犬。
如今,刘益守带着大军来了,这些人没有等来朝廷的安慰与宽恕,却是沦落到被一网打尽,集体下狱的窘境!
这些萍乡县的地方官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个都在那喊冤。
但是无人理会他们在叫嚣什么,偶尔透露出来的冰冷眼神,也跟看死人差不多。
这天在萍乡城外,刘益守看着远处的渌水很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终于明白萧绎为什么打不下宜阳城(宜春市)以后就会选择退兵了。
地理山川不能凭着道听途说的印象做判断,一定要实地考察一番才能知晓其中奥妙。
这条“湘赣走廊”表面上是水路连通,然而在萍乡这个地方却是断开了,萍乡西边这条河叫渌水,东边那条河牵水。
一条接洞庭湖,一条接鄱阳湖,中间是没有连通的!虽然它们在最接近的地方,距离已经小到可以人工开凿出一条运河!
萍乡城北有渌水渡口,城南有牵水渡口,粮秣辎重必须要在这里转运。萍乡这里天然就是一个作为转运仓的地方。
很显然,如果一波流不能打到豫章,那么朝廷反杀回来,只要一把火将萍乡这里屯扎的辎重烧掉,那么萧绎就不得不饮恨退兵。
反过来说,对刘益守的朝廷官军来说,如果不能一波流打下临湘,那么很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知易行难,打仗果然是比耍嘴皮子难多了啊。”
刘益守忍不住一阵唏嘘感慨道。这些年一直亲征,增长了不少见识,这才能让手下将校们拜服。
儿皇帝坐镇朝廷,看不到将士们的功劳也看不到他们的罪责,既不能给军队带来胜利,亦是对各路丘八们没有震慑。恩也没有,威也没有,如何能坐得稳江山呢?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可谓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他刘某人不过是顺应了大势罢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刘益守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前世那些略显卑微寒酸,又无忧无虑的往事,好似发生在昨天,却又一切都成为了过往云烟。
“主公,萍乡本地官员从贼,不如全部处死,人头祭旗,以儆效尤。”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王伟拱手对刘益守行礼建议道。
如今正是战斗前的关键准备时期,统一人心非常必要。杀一波从贼的人,表明朝廷平叛的决心,这一点不需要过多去解释。
“曹孟德当年官渡之战后有焚书不究之举,将这些人全部罢官,然后都释放了吧,不用为难他们了。哦,对了,记得抄家。命可以留,钱不能留下。”
刘益守澹然的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可是主公……”
王伟还想说什么,刘益守却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湘州城池不少,湘州四邻也有不少城池跟萧绎有过勾结,有公开的,有私下里的,人员牵扯甚大。
这些地方官僚在朝堂与湘东王之间站队,反复横跳,说穿了不过是活命而已,想来都是人之常情。如果一个个的追究,会给我们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今日将萍乡的地方官吏释放,也是表明我们的态度,不会对这些人赶尽杀绝。犯了错肯定要受罚,站直了挨打,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还不至于说上纲上线,一定要砍脑袋才肯罢手的。
小惩大戒,将这些人贬官,家产充公,分给当地穷苦人家,招募一些投靠我们的人当向导。这样的话,本地百姓拥护我们,本地官吏松了口气,不会聚集起来跟我们作对。
大家都满意,何乐不为呢?”
刘益守耐心的对王伟解释了一番,不过并没有将王伟说服,对方还是有不同意见。
“主公仁慈,但好多人却是冥顽不灵,未必能体谅主公的苦心。主公从前不是常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么?何苦对这些人网开一面?
再者,干掉了这些人,不是更方便我们往地方上安插自己人么?”
王伟不动声色的建议道,阴搓搓做了个噼砍的手势。
“按我说的去办吧,后果什么的,不需要你来承担,我兜得住。我们现在是朝廷的,不要总是用藩镇的思维去办事。杀人是最后手段,总是挂嘴边,总是手里提着刀,反而没有威慑力了。
你要是不放心,从这些地方官吏中挑几个首恶,也就是当初最先开始提议从贼的,让他们去挖石炭便挖到寿终正寝就可以了。
上位者怎么可以对人命毫无敬畏之心呢,去办吧,不必多言。”
刘益守面色沉静说道,看不出喜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