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霸府里原本给高澄住的那间卧房,被永远的空了出来,除了必要的打扫外,高欢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包括高洋等子嗣。
这种情况,就像是高澄永远都住在那间卧房里,从未离开过一样。
高洋不知道高欢是怎么想的,他只是很清楚的感觉到,高欢似乎在疏远他,哪怕他已经被名正言顺的立为世子。
这天夜里,忙碌了一天的高洋安静跪坐在书房里,皱眉寻思破局之道。
高澄之死,将本来打算轰轰烈烈施展开的改革划上了休止符。他死了倒是轻松,却给还活着的人留下了无尽的烂摊子。
虽然还是有些改革措施被颁布并实施了,但几乎都是些不痛不痒,不触及各方核心利益的东西。
高洋觉得,这样的力度,还远远不够!
尤其是把黄河以南的土地大量交给高欢身边的那些老兄弟,分配给他们各自的部族。这样大踏步的妥协,非常不妥!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怀朔镇出身的,他们每个人身后,都不仅仅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家人。
而是数目庞大的一群人!
河北的土地,被河北世家占了,高欢肯定是拿那些人没什么办法的。
比如说赵郡李氏,在赵郡(河北赵县)范围内,整个郡的土地几乎都是他们家的!
其他的一些河北大族,虽然没有像赵郡李氏这么夸张,但也是在当地响当当的一呼百应,就是豪横到了这样的程度。
河北世家比起南朝世家有个重要特点,就是在他们的老巢,土地非常集中,而且麾下佃户都被有序的组织起来了。
不打仗的时候这些人就在一起劳作(平原地区好组织),打起仗来他们就是私军,葛荣当初也奈何不得。
在这些核心地盘里,某个对应的世家在这里兵马钱粮一样不缺。
若是这些人闹腾起来,能量极大。类似风土民情,刘益守前世历史上其实是一直延续到了唐末,并未因为朝代更替而改变。
安史之乱的时候颜真卿在河北为什么可以组织地方武装抗击史思明叛军,一时间甚至颇有优势?
这种特殊情况并不是突兀出现的,而是有着深厚历史传承。
高欢知道河北不能动,于是把黄河以南的土地拿来酬谢自己身边的军功集团。反正是被刘益守打烂了的地方,给谁不是给呢?
高洋原本是想在这些地方屯田的,以荥阳为中心屯田,造一个大面积的产粮区出来。以军屯养兵,再用这些兵马深沟壁垒的建立一道防御南梁北伐的防线。
可惜,高欢忽然插一脚,前功尽弃。
高洋曾经上书说明了在此处屯田的重要性,高欢只当是没听到,一直没有回音。
“河北世家也好,怀朔亲朋故旧也好,都是国家的蛀虫啊!”
高洋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高澄的死,与李希宗牵扯上了,李祖猗没来,李昌仪却来了。
这种欺骗,本身就是对高欢的蔑视,至少也是轻视。
然而,现在不仅是赵郡李氏,甚至连李希宗和李昌仪什么的,也半根毛都没掉,当日发生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高洋觉得高欢这么处断很是不妥,但他毕竟不是高欢,不能越俎代庖。为了保护自己,也要隐藏内心的种种想法与不满。
他看到了国家的虚弱!还有他老爹高欢苦苦支撑的权力布局,正在逐渐坍塌!
正当高洋冥思苦想的时候,赵彦深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叠纸,满脸疲惫的样子。
“事情办妥了么?”
赵彦深行礼之后,高洋沉声问道。
“回世子,已经妥了,这是新铸五铢钱的样版。”
赵彦深从袖口里面掏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打开盖子,里面凹陷的木槽内镶嵌着几枚精美橙黄的铜板。
“有心了。”
高洋这才露出微笑,用一块布垫着,拿起其中一枚铜板反复查看,忍不住点头。
“过往历代所铸钱币,未有超过此物者,只可惜……生不逢时!”
高洋将钱币放回木盒子,忍不住长叹一声。
造钱确实是在“生钱”,但社会的整体财富却并没有增加。
毕竟这铜板本身只是交易的媒介而已,不能吃也不能穿,挂腰间都嫌碍事。
那么多重要的事情都被卡着,唯独把造钱的活给办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高欢近期对政务军务非常惰怠,似乎整个人都痴迷于造人。在女人身上可劲的折腾!
当然成果也是很显着的。
不仅近期有两个婴儿出生,而且听说有好几个妾室,甚至是没有名分的外室都怀上了。
高洋心里很不爽,但是那些牢骚话他谁也不说,哪怕是在赵彦深面前也不说他爹高欢的坏话。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