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土官赵文远深明大义,心怀朝廷,临阵投诚,杨应龙已众叛亲离。
这是朝廷方面大肆宣传的主要内容。
赵文远反了,贪生怕死,背主求荣、不得好死!
这是海龙屯方面闻讯后做出的反应。
为了证明赵文远不得好死,杨应龙马上派出大军,气势汹汹去赵氏土司的地盘进行惩罚性报复。
可惜了,赵文远这厮根本不在乎,他在决意投诚之前,只把自己的生母偷偷藏了起来,那些兄弟、叔伯,他一个也没告诉,这些人完全被蒙在鼓里。
此时的杨应龙,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换做刚起事时,他对何家还能耐下心来分化瓦解,尽管何恩跑到皇帝那儿告他谋反,恨得他牙痒痒的,依旧宽赦了何恩的侄孙何汉良的死罪,逼他绑在了自己的战船上,这时候他却没有耐心对赵家也做同样的处理了。他需要杀戮来威慑手下各路大将,逼他们不敢生出反心。
所以,尽管赵文远那些叔伯、兄弟不断地向他乞求、向他表忠心,愿意与赵文远划清界限,杨应龙还是把赵家杀了个血流成河。
赵文远在明军阵营中获悉此事,号啕大哭一番,披麻带孝,血书控诉杨应龙的暴行。待他回到自己寝帐,却忍不住捂上被子,偷笑了半天。杀吧,都杀光了才好,这样老子引王师平叛之后,这些赵氏地盘,可都归我一人所有了。
此时,田雌凤已经离开了娄山关,进入了杨应龙的控制区。
田雌凤虽不会武,却胆大心细,她佯作逃走,实则依旧隐藏在那个小商贩妇人家中。那妇人因为伤了面颊,暂时歇业打烊,恰成了最好的掩护。田雌凤在那人家藏了一晚,翌日离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瘦瘦小小肤色黎黑的汉子。
田雌凤倒不懂得乔装,不过一些简单的乔扮还是容易的,头上再戴一个斗笠,脸上擦了锅灰,就算有人觉得这人眉眼清秀了些,不等细看,她也就走过去了。
娄山关此时并不禁出入,只是对于来往的大队人马盘查较严,同时不允许北方来的商队继续前行,以免资敌,只允许他们在娄山关内做生意,这也是容许零散人员来往的主要原因,不然他们把生意做给谁?
因此一来,田雌凤便顺利出了关,但娄山关前还有三路明军屯守,一道道的关卡,万一在哪一道关卡被看出破绽呢?
其实正常情况下,田雌凤能顺利离开娄山关,就该怀疑叶小天别有所图了。她既失踪,叶小天岂有不大肆搜捕的道理?问题妙就妙在,她一直就知道,叶小天把她带在军中,是一件极隐秘的事。
既然如此,她逃走了,叶小天就未必敢声张。一旦声张开来,军中藏有女人,先是一桩大罪。这女人是杨应龙的三夫人,极力主张造反的主要谋划者之一,却让她逃了,更是大罪一桩。
田雌凤才不相信叶小天这个滑头会自留把柄罪名给朝廷,尤其是在朝廷大胜在即,叶小天可以分润功劳占得好处的时候。而她潜逃出关的时候,发现人群中有些便衣模样的人物东张西望的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就更证实了她的想法。
饶是如此,她也不想冒险连闯三关,所以一出娄山关就钻了林子,走野路。
走野路固然没了没发现身份的危险,但丛林中行走,却也不是那么轻松。田雌凤不会捕兽猎鸟,用了三天时间才走出大山,期间也不过是山泉就野果,勉强裹腹。
好不容易出了山,才吃到一顿饱饭。这山外也不是什么大城大阜,只是一个小村镇。不过这种地方只要有钱弄点吃的还是容易的,田雌凤急于赶回海龙屯,在镇上吃了顿饱饭,买了些干粮,又花钱买了条驴子代步,马上便离开了。
这一路上因为近来官兵与播州兵打仗,山贼路匪倒是因此绝迹了,不然的话,她一个女子,又不懂得些防身功夫,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又行了两日,到了一家更大的镇子,同时此处也是播州军的前沿阵地了,虽然戍守这里的只是一些走不掉的当地小土官吏目,心中也在彷徨朝廷大军一旦开到,是即刻举白旗投降还是坚持一下再说。
不管怎样,现在朝廷兵马还未到,此处还在杨应龙控制之下,之前赵氏家族被血腥屠戮的血淋淋事实又摆在那里,当田雌凤亮明身份之后,当地小土官吏目是不敢生出一点异心的。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马上安排土兵,把这位姑奶奶恭恭敬敬地送走。
就这样,田雌凤回到了海龙屯。
海龙屯上,杨应龙近来的情绪一直不好,极大的精神压力让他整日都处于暴躁之中。
一直以来,杨应龙都觉得自己雄才大略,足可为一代人主。而他在贵州众土司中出类反萃,更助长了他的信心。
但他却未想过,他是播州杨氏的家主,祖先传下的基业是何等的雄厚,许多事他能做成,只是因为他拥有雄厚的根基,并不见得他如何的天纵英明。
不错,安宋田杨四大家中,他已凌驾于田氏之后,锋芒甚至在宋家之上,可田家的败落不是他的功劳,锋芒更在宋家之上,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和才干已经超越了宋家。
直到真正起兵,倚仗地利人和,一连打了几个胜仗,他都认为这是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