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街,付氏香烛棺材铺。一进门儿,就传来檀香味道,院子里挑着一盏惨白色的气死风灯,灯下一个短衣汉子正在刨着木板,那是做棺材的材料。
看到叶小天牵着一头驴子,驴子上还坐着一位小娘子,那汉子放下刨子,咿咿呀呀地向他们比划了几下,便快步进了房子,原来却是一个聋哑人。
叶小天搭了把手,馥如儿从驴子上跳下来,这时候老掌柜匆匆迎出来,一见二人便急急一招手,低声道:“后边!”
二人跟着老掌柜走到后边放着几具棺材的房间,屋子里还有淡淡的油漆味儿。走了一路的叶小天脚后跟生痛,一屁股就在一具棺材板上坐了下来。那老掌柜拉着馥如儿躲在角落里嘀咕了一阵儿,馥如儿点点头,便走回叶小天身边。
馥如儿道:“叶土司,一会儿天再黑些,我就去见三夫人。”
叶小天道:“三夫人在哪儿?”
看到馥如儿冷漠的眼神,叶小天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馥如儿这才接口道:“你先吃点点心,歇息一下。一会儿,听从付掌柜的安排,会把你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所在。”
叶小天忍不住道:“这里还不够安全么?我们一路过来,好像也没人注意啊!”
馥如儿没理他,扭头就向侧厢房间走去,老掌柜的则端来一盘点心、一壶茶水。那茶水沏的已经快成了白水,至于点心也不知有多久没动过了,硬梆梆的。
叶小天确实饿了,一边嚼着点心就着茶水,一边暗暗思忖:“这个老掌柜的不知出于何故肯帮田雌凤的忙,或许他是播州安插在这里的暗桩。杨应龙能在我卧牛岭安插那么多暗桩,在铜仁城安排几个耳目眼线也不稀奇。不过,他知道的东西一定有限,可能都不清楚我的身份,也不知道这次行动是三夫人田雌凤所主持。理由吗……”
叶小天又费劲地咬了一口那风干的硬梆梆的点心,轻轻叹了口气。
叶小天吃了三四块点心,灌了大半茶壶水,天色也就完全黑了下来。馥如儿从侧边房里走了出来。此时她已不再是民女村妇打扮,而是换了一身夜行衣,姣好体态毕露,为了方便行动,只在腰间插了一柄短剑。
叶小天站起身来,馥如儿道:“叶土司,你听掌柜的安排吧!我这就去见夫人,快的话,明日一早,就会接你离开!”
叶小天点了点头,馥如儿走到前厅,叶小天和付掌柜陪着走过来,房门推开,院子里已寂黑一片,气死风灯已经熄了,那个聋哑木匠也不见了,馥如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迈步走进了夜色之中。
付掌柜掩上了房门,声音有些暗哑:“一会儿,会有人来取棺材,到时你就藏到棺材里,他们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叶小天奇道:“这么晚了取棺材?”
付掌柜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晚上阴气重,方便移尸啊!我不会问你犯了什么案子,你最好也不要多问我的事情,我收钱办事,事毕两讫。离开我这间棺材铺之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叶小天哑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边门扉被人拍响,付掌柜的出去开了门,与来人低语几句,又返回内室,推开一具棺材盖儿,对叶小天道:“快进去!”
叶小天到了棺材边探头看了一眼,见里边空空的,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听了付掌柜的话,他还以为要跟死人挤在一具棺材里。虽说以他的历练,未必会觉得害怕,到底不甚舒服。
叶小天翻进棺材躺好,付掌柜的又推上棺材盖板。叶小天躺在里边,就听有脚步声响起,好像进来好几个人,接着就是“咚咚咚”的钉棺材钉的声音,叶小天不由一阵的紧张。
棺盖儿被钉死后,外边悉悉索索的似乎又绑了几条绳子,棺材就离了地,被人抬了出去。“这是去哪儿?不会是……坟地吧?”叶小天躺在棺材里,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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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仁东郊,林家别业。
这幢别业傍山伴水,风景秀丽,确是一幢休闲好去处。要说到房舍,实则却不多,庄园中以花草树木主,亭阁楼轩掩映其间,因为只是用以度假野游的所在,所以极是简单。
茫茫夜色中,洪百川独自一人悄悄遁入了山庄。其实在他手下,至少有六个人无论性情之谨慎还是本领之高强,都是他完全信得过的。可这一遭要救的是他的命根子,他不敢冒一丝险,必得自己亲自去做,他才安心。
以洪百川的见识本领,要在这山庄中找人自然容易,他悄悄摸到高处,无声无息地贴着墙壁,仿佛一只壁虎似的爬到房顶,脊兽似的蹲在那儿,四下只扫视了一遍,就锁定了三幢主楼,那是藏匿孩子最可能的地点。
洪百川的体形很肥硕,虽然不像大亨那么夸张。他平时的动作很迟缓,真的像是走急了怕踩死蚂蚁。可此刻的洪百川却像一阵清风、一缕幽灵,一个胖子竟有这样的轻身功夫,着实可怖。
洪百川锁定的第一幢小楼,被他无声无息地探查了一番,搜遍了每一个房间,住在这幢小楼里的一共有十四个人,四个守夜的,十个正在熟睡,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紧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