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郎这个层次上的官员,并不是很忌讳被皇帝知道此事。再者,叶小天是他们鹰党必然要保的人物,而且保他的理由很充、很光明正大,纵然在皇帝面前也不怕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见他也就坦然不讳了。
叶小天在衙门外候着,衙役要领他进来,穿堂过户赶到林侍郎的签押房还得一段时间,林侍郎把未批阅完的公案放在一边,靠在椅背上,微微阖起眼睛,由叶小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志向,准确地说。是鹰派官员的志向。
很多事情的缘起,其实只是因为一个契机,对朝廷中的这股鹰派势力来说也是如此。
其实对于西南边了陲改土归流的想法,早在洪武、永乐两朝时就曾一度成为朝堂上压倒性的意见。洪武大帝、永乐大帝都曾经算计过西南土司,洪武大帝出手,给思南、思州两地土司的纷争埋下了隐患,直到永乐帝时才发酵成熟。引发了一场战争。
永乐大帝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趁机出手。罢黜两思土司,分两州为八府,瓦解了贵州四大军阀中的一个。如果永乐皇帝挟胜追击,凭他的雄才大略,未必不能在有生之年解决西南问题。但是,站在一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角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北元!
北元已经被逐回大草原,且分裂为鞑靼、瓦剌两大集团,但他们的实力仍旧不容小觑。永乐大帝迁都北京,以天子守国门为由,试图彻底解决北方边患,为此他五征漠北,战略重心的转移,使得他只能暂且放下相对来说不是那么急切的西南问题。
结果,西南问题就这么一直拖延了下来。自永乐帝之后,北方边患一直是朝廷最关切的问题,尤其是朝廷迁都之后,与北方近在咫尺,更是不得不格外关注,期间又加上东边的倭寇还有交趾问题。实在无暇顾及西南了,所以土司老爷们很是过了上百年的太平日子。
本来西南问题在北方草原的威胁彻底解决之前,是永远不会成为朝廷大员们关注的重点了,但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把朝廷的目光重新吸引到了西南:川南僰人造反了!
川南僰人一向不大买皇帝的帐,他们占山为王,划地收租。时常出兵袭扰周围府县,在受到朝廷责斥处罚后干脆举兵造反了。
朝廷研究应对之策时,大部分官员都主张安抚,但当时刚刚成为首辅的张居正却力主严惩。张居正为此声色俱厉地对满朝文武说:“我若不能平息该地,情愿辞去首辅职务!”如此一来,朝廷只能选择对川南用兵。
张居正这么做,其实有他的政治目的。就如杨广夺了杨勇的位、李世民夺了李建成的位,赵光义夺了赵德芳的位,夺位者总觉得自己得位不正,需要大功绩来巩固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张居正也有这个顾虑。
当时的张居正才刚刚成为首辅,还远未达到后期上慑天子、威压百官、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地步,对于他成为首辅,当时很多大臣极为不满,其根源在于:张居正成为首辅,手段不甚光彩。
在张居正之前,首辅大臣是高拱,高拱专横跋扈,性如烈火,这是他的短处,但他作为首辅,励精图治,不数年内便政绩卓然,也是他的能力,所以当时地位很稳固。
张居正想成为首辅,最大的障碍就是高拱,而当时万历皇帝刚刚继位,年方十岁,高拱觉得天子年幼,内廷势大,容易出现隐患,想削弱司礼监的权力,如此一来,就与内廷太监们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张居正见这是个机会,便与内廷大太监冯保交好,联手对付高拱。万历继位时,高拱担心天子年幼,国家会发生动荡,曾经忧虑地说过一句“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
但张居正联合冯保,把这句话改成了“十岁孩子如何做人主?”并秘密禀报了太后,说高拱有意先削司礼监之权,集权于内阁,接着就要逼宫,拥立一位成年的藩王为帝。
太后一听大惊失色,马上抢先下手,把高拱下狱,想要处死,幸亏吏部尚书杨博、御史葛守礼等人全力相救,这才免于一死,罢官回乡。
高拱初遭难时,张居正还曾前往探望,百般劝慰,并上书为他求情,高拱也很感激,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渐渐还是被高拱打听到了。
高拱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病故前,才写了《病榻遗言》四卷,将张居正勾结冯保阴夺首辅之位的经过写出来,大骂张居正阴险刻毒,是“又做师婆又做鬼,吹笛捏眼打鼓弄琵琶”。
等张居正死后,万历皇帝反攻倒算,高拱的遗书才刊行天下,但是在此之前朝廷大臣们大多清楚真相,在这件事上,张居正是有亏私德的,所以他甫登首辅之位,正需要一场军功来稳定他的地位。
于是,张居正力主对不法土司武力震慑,调整云﹑贵﹑川等省边境的不合理的行政区划﹐以便统一事权﹐使地方官相机行事。如此一来,他需要一班大臣来响应他的号召,并且具体去执行这些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乔翰文、严亦非、叶梦熊、李化龙、党腾辉、林思言、宇无过等一班有相同志向的中青年文武官员便进入了他的视线,并成为他川南攻略的班底。
最初,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武力解决川南僰人问题!
这件事得以顺利解决了,僰人被武力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