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殷宝华又来到了醴泉宫。
殷明鸾依旧蒙着面纱,她脸上别的看不清楚,一双桃花眼中似笑非笑,看得殷宝华十分忐忑。
玉秋端来一盏茶,殷明鸾闲闲地拂了拂浮上的茶叶,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桃花羹里放杏花粉?”
殷宝华手中的茶马上被打翻。
她站了起来,支支吾吾道:“你别冤枉我,我好心来看你,你却冤枉我,殷明鸾!你,你太可恶了!”
殷明鸾垂下眼,敛住了微微的光,她笑着说道:“原来是冤枉了皇姐,我本来就不相信皇姐会害我,可是许姐姐的婢女却说……罢了。”
殷宝华警觉:“说什么?”
殷明鸾一副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
檀冬口舌快,说道:“这叫我们公主如何说,说什么你大概是不信的,你们毕竟是表姊妹。”
殷明鸾故意呵斥道:“檀冬,瞎说什么呢,我和宝华姐姐还是亲姐妹呢。”
殷宝华心中嘀咕,亲姐妹她都能下手,一年见不了几次的表姐算什么啊。
许婉娘是不是真的打算让她来背锅?
殷宝华七七八八想了一通,急匆匆离开。
殷明鸾设法传出流言,说长乐公主的病是许婉娘害的。
许婉娘在慈宁宫的暖阁里悄悄发脾气:“一派胡言,是哪里传出来的?”
她的婢女忐忑地说道:“有人说,是嘉阳公主那里……”
许婉娘呵斥:“休要胡说,嘉阳公主怎么会害我?”
但是到底心里存了疑虑。
殷宝华和许婉娘两人对彼此生出了间隙,于是开始设防,最后,还是殷宝华挺不住,她跑到乾清宫,将错事都推到了许婉娘身上。
殷宝华跪在地上,交代了许婉娘谋害殷明鸾的细节,清清楚楚,当然,干干净净地将她自己撇干净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殷衢的表情。
若是抬头,她害怕脸上的神情会将自己出卖。
殷衢的声音在上面冷冷地响起:“果然如此。”
殷宝华忙不迭地点头:“当然。”
殷衢嘴角衔着没有暖意的笑,喊道:“张福山,许婉娘该当何罪?”
张福山说道:“毒害皇室,论律当斩。”
殷衢的笑意更浓:“张福山,带着嘉阳公主,”他从案几上扔出了一柄剑,磕在乾清宫的地砖上,发出清凛的响声,“去慈宁宫。”
殷宝华浑身一凛。
她这才抬头看着殷衢,往日里,皇兄虽然神情冷淡,但是殷宝华也不会过分害怕。
但是现在,他就那样淡淡地看着她,殷宝华觉得一瞬间似乎有杀意浮现。
张福山硬着头皮带着殷宝华来到慈宁宫捉人。
许太后铁青着脸看着站着的殷宝华和跪着的许婉娘,还有抱着剑的张福山。
若是按照寻常,她大可训斥殷衢听信奸言,将“进奸言”之人打死了解。
可是今天却是她的蠢女儿对殷衢“进奸言”。
许太后冷声道:“一定是有误会。”
她转身看了一眼许婉娘,许婉娘立刻赶到浑身冰凉,她害怕许太后相信了张福山的话,于是慌忙说道:“太后娘娘,不是的,是嘉阳……”
话音未落,许太后反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被打了一个趔趄,脸很快红肿一片。
许婉娘心中一激灵。
对着许太后,她怎么头脑发昏想要招出殷宝华?
许太后声音很冷:“婉娘胡言乱语,冲撞了皇帝,是哀家管教不严,张嬷嬷,带她下去受刑。”
许婉娘入宫做娘娘的梦破碎,她在慈宁宫中受了十板子。这是对殷衢的交代,但也未必不是许太后的迁怒。
处置完许婉娘,许太后睥睨了张福山一眼,张福山不敢多看,只能小心避让着锋芒,陪着笑回乾清宫复命。
许太后见张福山走后,看着殷宝华,同,怒斥:“不中用的东西。”
殷宝华撅着嘴,有些委屈。
当夜,一辆青帷小油车将受伤的许婉娘拉出了宫。
许婉娘狼狈不堪,后背乃至臀部都是火辣辣的疼,宫里的人上刑是有一套手段,外面看不出究竟,勉强抱住了许氏女儿的颜面,只是伤到底是落下了。
她嘴唇发白,发丝因为疼出的汗而结成一缕一缕,她趴在马车里,侧脸看着帘栊风动掀开的一角,青黑的夜空映着宫灯,禁宫的景色就渐渐消失在她眼前。
她心中有些不甘。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不应该这样离开的。
仿佛,她本应当在宫墙内另有一番广阔天地。
张福山回到了乾清宫。
他说道:“正如陛下所料,许婉娘试图攀咬嘉阳公主,最终让太后动怒,受了板子,逐出了宫。”
张福山心中对殷衢钦佩。
原来带上嘉阳公主,是有这样一番作用。若没有嘉阳公主,太后会尽力保许婉娘安然无恙。
陛下算定了许婉娘会口不择言,拉下嘉阳公主,也算准了许太后会为了维护嘉阳公主而对许婉娘动怒。
他的陛下,对人心真是算无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