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摸着下巴,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深以为然。
他能不深以为然吗?
因为这本楚晚宁留下《上古结界图录》里,居然有着一堆春宫艳情小画!
梅含雪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这些画不会与楚晚宁有关,稍一思忖,也立即将原委猜到了个大概。想来,这些墨宝应当是墨燃顽劣时偷摸着在上头留下,画面那叫一个精彩绝伦,构思那叫一个令人惊叹。
不得不说,墨燃是个很有想法年轻人,梅含雪纵横风月场那么多年,寻常艳色已然入不了他眼,可他却被墨微雨先生早年真迹给深深地打动了。
更打动他是此人敢在楚晚宁书上作此淫·图,居然还能苟活至今,实在是一奇人也。
梅含雪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墨微雨真有意思,薛子明跟他一起那么多年却出淤泥而不染,更有意思。
“有意思”是梅含雪对于一个人产生兴趣最重要要求之一。而自从他认识薛蒙起,他还没觉得谁比薛蒙玩儿起来更有意思。在梅含雪看来,薛蒙这个人实在太冲动,太沉不住气,太单纯,忘性也大,就和水里河豚鱼似,他坐在岸上拍它一下,河豚立刻气到鼓胀,可没过多久,又傻乎乎地忘了,照旧耀武扬威地游来游去。
梅含雪就忍不住和上瘾了猫似,没事儿就打他一下,再打他一下,薛蒙越生气,他就越是笑眯眯。
之前薛蒙忍无可忍时候曾经问过他:“不是,梅含雪,请问我跟你有仇吗?”
梅含雪心道,你是我恩公儿子,仇自然是没有,不过陈年老账有一本,你自己绝对是记不得了。
是,薛蒙绝对记不得,他俩孩提时第一次见面,自己曾经做过一件缺德到冒烟事儿——
他让梅含雪穿过女装。
当时梅含雪还是个脸颊微微有些肉,短胳膊短腿儿小孩子,跟着师尊明月楼等一行人来到死生之巅。那时候是正值冬季,他戴着一顶白绒毛帽,穿着厚重衣袍,帽子稍微大了点儿,总是动不动就侧滑下来,遮住他淡金色头发不算,还总是遮住他一只碧色眼,以至于薛蒙并没有留意到这个生着异域面孔小弟子。
那是梅含雪第一次离开踏雪宫来到别门派,当时他年纪小,初来乍到,因为说话总带着些碎叶城口音,不想被嘲笑,所以干脆不怎么吭声。只垂着淡金色睫毛站在角落里,和后来那招蜂引蝶样子全然不同。
那他和薛蒙是怎么结梁子呢?
别不赖,全赖妙音池浓重雾气。
昆仑踏雪宫附近多温泉,弟子们都习惯在温泉池里沐浴,梅含雪也一样。
当天晚上,他本想拉着易容成中原人模样梅寒雪一同去妙音池泡澡。不过坐等右等,梅寒雪也没有回房,所以他只好自己独自去了浴池。
脱了外衫,只留一件薄薄雪绡亵衣,梅含雪不知应当把外袍放在哪里,于是干脆顶在金色头发上,踩着积着落花卵石地面往里头走去。走到前面,忽然听到一个青稚又朝气十足声音。
“师昧,你应该多晒晒太阳,你看你来了死生之巅也这么久了,还是这小身板,你再看看我,我多结实。唉,我都担心你长大之后就像那个啥……像那个无常镇卖烧饼武叔叔,还没他媳妇儿高。”
而后是另一个温温柔柔嗓音:“少主自然是最好看,我哪里能和你比呢?”
梅含雪那时候官话学得还不是很好,不明白“少主”是什么意思,如果他能明白,他就会知道这位便是他恩公儿子。可惜他听不懂,他以为这是一个人名字,此人名叫“少主”。
被夸赞薛蒙很高兴也很满意,于是鼓励对方:“我就喜欢你这诚实劲儿,不过你也一定可以长高,你就跟我学,每天我晒太阳,你也跟着晒太阳,我喝牛乳,你也跟着我喝牛乳!别灰心!”
“但我只怕——”
“哎呀你怕什么,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实在不行,你要是以后真只有武叔叔那么高,那我罩着你呗。一遇到坏人,你就躲我后面,怎么样?”
师昧被逗笑了:“那我就先谢过少主了。”
“你瞧你说,咱俩是同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梅含雪一边听着,一边走近了,这时候他看清了,飘着野花小温泉池里泡着两个与他年岁相若孩子,一个生得纤细惊艳,唇红齿白,肤色若梨花,另一个则背对着他,瞧不见脸,但令梅含雪觉得匪夷所思是这位兄台居然连泡澡时候头上都还骚到要戴着银光灿灿死生之巅束发发冠,扣着玉扣。
他是忘了摘了还是故意留着?
蜀中人都这么奇怪吗?
未及想完,池子里师昧就警觉地注意到了他,一见是个生人,不由立刻提醒道:“少主,你看你身后……”
“看啥?”背对着他另一个孩子寻着师昧目光回头过。
——那便是梅含雪与薛蒙人生里第一次见面。
但这初见实在是造化弄人,就在薛蒙回头瞬间,妙音池雾正好起来了,梅含雪看清了薛蒙脸,薛蒙却没来得及瞧清他,只觉得对方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五官挺深。
应该是个姑娘。
也赶巧,那一阵子楚晚宁在红莲水榭沐浴时刚刚遭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