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想不起来,萧朔是从什么时候一跃而起的,他从来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萧朔就已经收拢东西两厂,站在与他匹敌的高度。
郑重明眸光闪烁。
萧朔……
薛曜!
二十年,他真是能忍。
岭南王何等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他可曾想过,他的儿子会是世人口中的奸佞,玩弄权势,残害忠良。
郑重明眸光微沉,没有去接萧朔的话,而是说道:“皇上重病,禁军有拱卫京城的重任,不能随意调动。这援兵之事,还当萧督主自己来想办法。”
萧朔笑而不语。
郑重明虎目微眯,紧接着说道:“萧督主,若是闽州大乱,海匪流蹿大荣全境,导致百姓伤亡惨重,民不聊生,你可就是最大罪极,死也难赎。”
乌宁悄悄按住腰间的佩刀,目露利芒,敢在督主面前这么说话,想死吗。
四周的番役们同样也是目露精光。
萧朔放下茶盅,嘴角依然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却冷淡许多。
郑重明并不畏惧。
他的手上有禁军,萧朔真要实打实地跟他对上,双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今看的就是谁先动。
郑重明悠然地饮着茶,说道:“萧督主,你掌着朝政,是无用的。”
“这个天下,还由不得你来做主。”
郑重明一改回京以后低调沉稳的作风,把话说得有力又带着挑衅,他的态度似乎是在说:没有禁军,我倒要看看萧朔你该怎么办。
说完这些后,他话锋一转,又道:“萧督主,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萧朔拂一下衣袖,淡淡道:“本座最不喜有人与本座谈条件。”
“郑重明。”他脸上的笑容又深几分,笑意不达眼底,一双凤眸,黑沉沉的,仿佛有无尽的漩涡在眼中流转。
“你若跪在这里,俯首叩拜,宣告臣服,交上禁军,本座就留你一条性命。”
“如若不然。汪清鸿和汪清洋,就是你郑家的将来。”
萧朔气定神闲,端茶送客。
郑重明猛地起身,对他怒目相视。
他来之前,曾数次告诫自己要冷静。萧朔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把控人心,可偏偏还是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激怒,差一点就破防。
郑重明平息着紊乱的呼吸,阴冷着声音,不快道:“萧朔,你别不识歹。”
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乌宁收起郑重明用过的茶盅,转手给一个番役说道:“扔。真晦气。”
他嗓音尖细,也丝毫没有控制音量,刚走出门的郑重明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变变,加快脚步。
萧朔眼帘微垂,思忖片刻后,让人去把林首辅和兵部尚书叫过来,对他们说一句:“即日起,禁军开支削减五成。”
五成?!
兵部尚书钱厚惊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削就削五成,这未免削得有点太过吧。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督主,禁军五十六万,若是削减五成的军晌,怕是难以维持。”
“那就削减兵员。”
萧朔说得理所当然,钱厚听得头都大。
这兵员岂是说削减就能削减的,如今大荣大乱,剿匪平乱,全都得靠禁军……
萧朔说道:“钱大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他说得面带微笑,钱厚听得心头直跳,小心翼翼地道:“下官不知督主是何意。”
“目前禁军军籍在册有五十六万,但是禁军真有五十六万吗?如今禁军三大营到底有多少兵员,钱尚书可知?”萧朔含笑道,“大荣朝有多少人在吃空饷,还需要本座来告诉尚书?”
“若钱尚书连这点都不知,那你这兵部尚书也不用做。”
最后这句,萧朔说得意味深长,钱厚吓得脸色发白,额头冷汗直冒。
禁军吃空饷由来已久,只是禁军一直都在郑重明的手上,郑重明又深得皇帝信任,他这个兵部尚书也管不着啊。
到底吃多少空饷,实际兵员有多少人,其实早就说不清。
每年的军饷都是按着在册军籍人数来发放的。
可既便如此,减一半的军饷也实在太多!
郑重明必定会闹的。
一想到这里,钱厚的头就更痛,可是,让他现在对萧朔说“不行”,他更不敢。
萧朔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钱厚才觉压力稍减一下,就听到他对首辅说道:“削减下来的军饷就并入国库,去岁淮河决堤,今年也该拨款修坝。”
“督主说得有理!”
林首辅一下子就来劲,理直气壮地说道:“禁军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剿匪平乱过几回,除随驾南巡,冬狩,压根没怎么动过,就等着养膘。每年这么多军饷养着实在不该。是该削。”
他发自内心道:“督主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