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上加贵,连在家里发现一只白老鼠,都要劳动全家翻个底朝天,说要“将稀奇瑞鼠进献给陛下”。
他自己也是不少烦心事。
昨日在朝堂上见到了父亲,几年没见,他又体胖了不少,脸上的官威也更厉害了。
陛下犒赏胜军,其中以他功劳最大。
于是,父亲对他忽然热络起来,话里话外要他回家吃饭,逢人就不忘说一说两人的父子关系,一边试探着能不能借他的军功让自己也凭“教子有方”再升一把,一边给他介绍城中贵女,无一不是对门第有利。
而继母面目奇异,皮笑肉不笑,隔着两层脸皮也能看得出她的僵硬。等不冷不热地说完彼此都难受的寒暄,她却忽然想和他亲近一般,开始给她介绍自己妹妹的女儿,说表兄妹亲上加亲,可不是一桩美事。
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再看这长安的繁盛浮华,只觉得浮夸虚伪。
王昕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才回长安几日,反而想回大漠。
纵马黄沙地,独看落日圆。
便是没有珍馐暖枕,也好过看一张张假面孔。
然而,这一夜,他入睡之后,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来了一个少年,手上提着一只貂似的动物,腰间别着针包和葫芦,打扮像是行医人。
那少年娃娃脸,圆眼,模样稚气未脱,顶多不过十四五岁。
他走过来,对王昕拱手行了一礼,道“将军。”
王昕意识到是梦,他虽然年轻,但见过的世面不少,已经十分沉稳。
他指了指少年手中似貂非貂的动物,问“这是什么?”
少年回答“这是我师兄。他来的路上太吵,人又比较傻,我就随手把他药晕了,毕竟师姐难得有事希望我做,可不能辜负师姐的期待,耽误了事。不用担心,他过一刻钟就会醒的,到时候将军要是不嫌麻烦,可以陪他聊聊。”
王昕“……?”
王昕皱起眉头。
还不等他弄明白因果,那少年已经又开了口,直切正题地问“请问将军,还记得钱塘县县令之女,谢茗谢小姐吗?”
王昕一惊。
他没想到会在梦中骤然听到谢小姐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谢小姐,世间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曾对一个女子动过那样的心思。
王昕戒备地问“你为何会对我说起谢小姐?”
少年道“长话短说。谢小姐如今遇上了大麻烦,普天之下,兴许只有将军你能够帮她一二。不过想不想再见谢小姐、帮不帮她,就看将军自己了。”
王昕一愣,问“谢小姐她……还未定亲吗?”
“还没有呢。”
“她遇上的,是什么样的麻烦?”
“不好说,不过谢小姐自己还未必知晓。将军若是不想念谢小姐,不去也无妨。”
王昕听到少年口中说出“想念”二字,微微有些晃神。
他扪心自问,自己想念那个女孩吗?
毫无疑问,自是想的。
当初对她产生好感的时候,就已经不觉得她的相貌有异。如今驰骋沙场多年,历经血海风霜,看多了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虚伪,愈发觉得谢小姐的性情可贵,也愈发不在意皮相了。
有时候寒夜坐在火堆前,与战士们没上没下、喝酒言谈,听他们谈起家乡的妻子,谈起未来向往的女子,他总想起谢小姐的样子。
他并未有过婚姻的期望,这对他来说也只是生活中很小的部分,可是终会念及,每回想起,都总是她。
少年看着王昕思索的神色,又道“反正事情我已经告诉将军了。反正最近战事平稳,将军住在长安也算安稳,过段时间,我师姐会安排,让凡间的皇帝安排个到钱塘县转一圈的轻松公务给你,你接也罢,不接也罢,或者接了只去转一圈,不见谢小姐也罢,我话已经带到了。”
说完,少年将那只貂放到地上,说“我师兄就先留给你了,他好像很想和你聊天,我要是直接把他带走,等回了天宫,他大约是要生气的。对了,师兄他不是貂,是风行兽。”
“……?”
王昕又顿了一下。
却见那少年说完,果然转身就走了。
而且听他话中之言,他们竟都是仙人,还有他话中两次提起的师姐,好像也颇了不得。
王昕本人并不太信鬼神,但此时竟也不由得怔了。
他看看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风行兽”,一时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