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心当时是沉静地应了是,后来在生意上遇到的困境,她自己能处理的再艰难都磕磕绊绊地挺过去,事后才会去找文老爷一同复盘并讨教,倒是叫文老爷对这个女儿更加高看了几分。
这些事情都挤在月初了,等未心点头同意了,文老爷才想起与梅姨娘说一声,梅姨娘登时愣住了——她还指望着女儿给她找个精通文墨的风雅之士做女婿呢,没成想一个不错眼,女儿竟然就同意了与谢家小子的婚事。
她顾不得抱怨文老爷竟然未曾先将谢家求娶未心之事说与自己,匆匆打发走文老爷,便来到园子里找未心,当时锦心正好也在,可算是看了场热闹的。
梅姨娘也顾不上锦心还在,往屋里一坐登时就泪眼朦胧的,三十来岁的人哭起来还梨花带雨的,素日瞧着是文静温雅,虽然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的本性,但单看容颜就能唬住人,足可见她生得多有优势。
此时这样一落眼泪,直教人心都碎了,只想上前去哄她。
未心却是打小见这招见多了的,登时颇为淡定地叫锦心到那屋里翻画册子吃点心去,这边亲自拧了手帕来替梅姨娘拭泪,温言软语地劝解,并附在她耳边低语片刻,很快哄得梅姨娘止了眼泪,母女俩又不知说了些什么,梅姨娘匆匆站起来,拔腿就走了。
锦心在另一边屋里看到,感到分外好奇,未心看她眼巴巴的模样,刮了刮她的鼻梁,好笑道:“偏你爱看热闹。”
锦心撇撇嘴,道:“其实三姐,我也想知道你图那江陵什么。”
“我图……”未心笑了,“我图他听话好把控,图他生得一副好样貌,图他……图他是除了咱们家里人之外,我第一个见到第一面,便知道他此生都不会背叛我的人。”
锦心眉心缓缓蹙起,冥冥中总觉着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当时一时半刻干想也想不出来,只能强压下这种怪异之感。
这日到定颐堂中探望小从兴,小小娃娃裹在襁褓中安睡,身上满是奶香味,锦心摸了摸他嫩生生的小脸,正赶上文老爷过来,众人一齐在定颐堂用了早膳,膳后饮消食茶时说起谢家之事,言近日争端渐起,提到天工金号的生意难免受到波及影响。
锦心一听了“天工金号”四字,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仿佛是戏文里被神仙打通了窍的小妖精,猛地想起她一直以来都耿耿于怀,觉着十分重要却总是想不起来的一件事。
未心的夫婿。
谢陵,天工金号当家人。
很好,这样大的一件事,她已经占了先机,本来可以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结果却因为这不靠谱的记忆生生错过了。
锦心愤愤闭目,仔细回想那些梦中零散梦到并未十分看重的内容。
其实谢陵也不能说是未心的夫婿,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那人一直都没得到正经名分,就眼巴巴地跟着未心。未心常在京城,他似乎在别地,便来回两边跑着,恨不得把自家的生意都搬到京城去。
分明是个商人,却一身文墨儒雅气,生得风流倜傥,能写诗作画。年至而立尚未婚娶,满口嚷嚷着说在等什么命中注定之人,在谈生意的时候对未心一见倾心,跟着她满天下地跑,战火里头穿梭。
本来天下平定之后未心已经准备与他成婚了,但因家中接连出事,便连着耽搁。
家中接连出事……是出了什么事?
锦心只觉脑袋里头一片空白,仿佛是盛了一脑袋浆糊,要紧的什么也想不起来,若非要往深了想,便感觉头和心里都闷闷的疼,再深思,便是无端的悲怆与心痛。
不知由来,却叫她心里揪着升腾,好像是生生割了骨肉出去一般。
身在定颐堂,高堂长辈兄弟姐妹俱在,锦心清楚不能在此流露出悲伤异样来,否则便是又引得一家子人担忧,平白叫人多想。
她尽力把自己从这记忆空缺处抽了出来,去想后来发生了什么,全力让自己忽略这种异样的感觉。
后来……再后来又建了商贸部,未心身担要职,更为忙碌,他只能全力支持,好容易商贸部也稳定了,诸事皆了,二人已经准备要成婚了,却又因为另一件事耽搁住了。
另一件……是什么事?
锦心这次没有心痛,没有悲怆,只是莫名地无奈与惋惜,还有淡淡的遗憾。
她少有感到这般复杂的情绪,一时心不在焉的,又与素日不同,竟然表露出来了。
未心看出来了,轻声问她:“阿沁,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坦了?”
其余人也连忙看来,锦心强笑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倦得很,想回去歇着。”
文夫人忙道:“累了就回去歇着,这几日天气不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卢妈妈,你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更要精心。等回了园子里记得叫闫大夫去诊一下脉。”又吩咐人:“还不快去备竹轿来。”
卢妈妈一时也有些慌乱,连忙应着,还是锦心笑着安抚众人:“我只是昨夜未曾休息好罢了,不必如此担忧。”
众人便忙催着她回去歇着,锦心无奈,起身向文老爷、文夫人二人行礼告了退,方才婄云绣巧二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漱月堂里总归是静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