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正院时,有几个管家婆子在屋里回话,垂着手低着头,讪讪的,在文夫人跟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听了通报,见母女两个过来,文夫人方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明日账目再报上来,若还是这个模样,你们、连同你们男人,都不必做了。我知道你们的小算盘,也告诉铺子上,家里是出了事,可我的脑袋还清醒着呢。”
又对徐姨娘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儿的请安不是免了吗?”
那几人战战兢兢地告了退,徐姨娘笑道:“沁姐儿闹着要找姐姐,我想着两位姑娘这几日都住在太太这儿,就带她过来了。可巧,我弟弟一早托人送了些好茶面子来,吃着倒是有些故土风味,特地带来请太太尝尝。”
文夫人面色稍霁,向锦心招招手,锦心走了过去,她今日梳着个小发鬏,发间挽着点缀珍珠的发带,清凌凌的眼睛既含着稚子的懵懂,又仿佛分外清明,亮得如发间的珍珠一般。
文夫人笑着道:“你大姐姐昨儿歇的晚了,这会子还没起呢,你二姐才来请了安,如今许是在房里做针线,你过去找她吧,叫你阿娘留着陪母亲说说话。”
“是。”锦心乖乖巧巧地应了声,小脸雪白,许是一路走来穿得太严实,脸颊上微微带着些粉意,倒衬得气色好了不少。
文夫人唤自己的贴身嬷嬷秦嬷嬷来带锦心过来,与徐姨娘道:“闫大夫一早来说沁儿身子好些了,我这心也总算放下些,前日那一摊子乱事,到底是叫沁儿受了些惊吓。我盘算,咱们还是那日到庙里进香去……”
走得渐远了,她们说什么锦心也听不大清,只是听到要到庙里进香,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动了一下,直觉告诉她:一定要去。
不过太太既然说了,那八成就是能去上的,锦心也不急,随着秦嬷嬷往澜心房里去了。
其实蕙心、澜心已都有自己的院落居住,不过这几日情况特殊,蕙心思绪不安,还是在母亲身边更能安心,澜心索性陪着姐姐在这边住下了。
姊妹两个同屋睡,就在上房屋旁的厢房中,此时外屋通向寝间的通道上还垂着纱幔,锦心知道蕙心尚未起身,动作也多有小心。
澜心果在外屋坐着,却不是如文夫人所言一般在做针线,而是握着一卷书在那里怔怔地出神。
“二姐姐?”锦心走过去轻声唤她:“你怎么了?在这里发呆,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澜心性情风风火火,与温婉娴雅的嫡亲姐姐俨然是大不相同,但这会静坐着,度其情态,细看眉眼,虽然二人一个肖母一个肖父,还是能瞧出几分相似来。
澜心猛地一回神,见是锦心,叹了口气:“沁儿来啦,坐吧。天上掉了块大馅饼下来,我亲眼见着了,却总是觉着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生。”
“此话怎讲?”锦心一扬眉,在绣墩上坐了,丫头忙奉了茶来,知道她近来用药,便只将蜜饯黄橙桂花等浓浓点做一盏,滋味酸甜有花朵馨香,锦心呷了口,眉目一舒。
澜心四下里打量打量,摆摆手叫婢子们都退下,关上门窗,姊妹两个走到内屋,挤在榻上,她方附于锦心耳边低声将文从翰转述世子所言一一说了。
言罢又道:“兄长和母亲都怕世子怕是对咱们家有何图谋,我心里也十分不安。若真是那样,咱们大姐岂不是生生又入了虎口了?”
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锦心却道:“不然。”她一句“不然”几乎是脱口而出,澜心讶然地抬眼看她,她才缓了缓神,慢条斯理地说:“咱们家发家还比建朝晚呢,也不可能握着什么能惊动天下朝局的东西。
只算是有几分家财吧,可秦王府是藩王,朝廷待这些王爷,那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只要你不沾手兵权政权,你在封地当祖宗也没人管呀。咱们家虽是豪富,可给大姐姐出嫁的妆奁也有限,哪里比得上秦王府四代积攒呢?
他总不会是要造反拉咱们家上船吧?可他怎么肯定咱们家就会从他呢?而且他如今不过是个世子,上头还有老王爷呢,要造反也不能顶着爹造啊!”
眼见锦心越说越远,澜心“噗嗤”一笑,揉揉锦心的脑袋:“还是孩子脾气心性呢,这话越说越离谱。而且秦王府至如今的老王爷才传了三代,等以后传至世子才是第四代呢,哪来的四代积攒。”
“哦——”锦心托着腮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心中茫然:可她刚才脱口而出的时候,确实是觉着秦王府已传了四代的啊。
怪哉,怪哉。
莫非是冥冥之中,有哪位神仙预示——秦王府要传到第四代了?
她在这里漫不着边际地乱想着,却不知自己是歪打正着地想到真章上了。
且说出了方家这一桩事,金陵城里连续几日都热闹得很,各家夫人来回走动,无非将这事当个笑料私下谈论,也盼着等一个结果。
秦王世子当日放下话要纳文家姑娘,可方家那边又要如何呢?退了婚,方家姑娘袖子里甩出的那个坠子是谁的,她们可不会看走眼。
赵次妃炫耀了多少次秦王疼爱儿子给打的平安坠,她们会认不出来?
二公子的坠子出现在未过门的嫂子身上,还是拢在袖中百般珍视的,谁出来的时候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