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小子的经历属实坎坷。
才会说话,娘就没了。家乡那边都是盐碱地,地里不长庄稼,他爹就随着人到处打零工,也顾不上他,便把他扔在家里给他奶带。
哪知他奶去年没了,他二婶哄了他,说要送他去学手艺,哪里想到是把他卖去宫里当太监。
“那个李老公在我们那边出名的很,谁不知道他是干嘛的。人家买丫头,他就买清俊的小子,还骗人说那宫里是好地方。我才不去呢!”
低头看了看:“去了势,我家就成绝户了。我趁着他们不备从船上跑了。听到你们说要去北平,我就想跟着你们去北平寻我爹。”
霍惜忽然就想起沈洛那小子。那小子要不是她和舅舅,如今估计在宫里呆着呢。
这怎么的,宫里这么缺人吗?前朝的宫人是都陪葬了?
忍不住打量眼前这小子。打量完又有些牙酸。
没想到这会的“老公”,是太监的意思。磨了磨牙花。
香草就觉得这小子不老实:“你都要去寻你爹了,刚还说要卖身给我主子!”
黑小子抿了抿嘴,怯怯地看向霍惜:“要不,等我找到我爹,我跟我爹一起卖身给你?”
卖身到大户人家,有衣穿,有床睡,能吃饱,比在家乡强。
“你爹怕不是想揍你!”香草瞪他。
“我爹才不会揍我。若卖身能活命,我爹也是愿意的。我们那边地里长不出庄稼,很多人都出来找活,在外头有一顿没一顿的,还不如卖身给别人呢,还能混个饱肚。”
除了霍惜,其实在场的几人都挺理解他的想法。
弱肉强食的世界,世道不让人活了,卖身给别人求庇护,虽不得自由,但起码能活命。
若是像他们这样能遇上个好主子,那定是前世烧了高香了。
“你说的都是实话?”
霍惜盯着他的眼睛,长这么黑,李老公是看中他什么了?送进宫不怕脏了贵人的眼?
“我季初一以我爹娘的名义发誓,句句属实!贵人,我真的没骗人,贵人留下我吧,我很有用的!我,我可以给你找东西!”
“你给我找东西?”这是什么手艺,她经常丢东西?
季初一狠狠点头,对,他有用的。
说了一番他的技能。说他的鼻子只要闻过的东西,只要味道不散,他就能把东西找出来。
众人都不信。香草跃跃欲试,霍惜便让她去试他。
过了一会,香草兴冲冲跑回来:“小姐,他长了一只狗鼻子!”
哇啦啦一通说,说她去藏东西,几次都被那小子找了出来,藏在船板夹缝里用东西盖着,都能找到。
说完巴巴地望向霍惜,这人跟自己一样有用,姑娘留下他吧。
霍惜也不知季初一这技能有什么用,想着他才八岁,也不忍心他被抓去当太监,便留下了他。
也没跟他签身契,活契也没签,只说捎带他一程,等他找到他爹再说。
季初一有些失望,不过见自己被留下了,又高兴了起来。得了一件踏月的旧衣,便兴冲冲跑去梳洗了。
等他洗好,霍惜一看,呦,小脸长得挺俊啊,怪不得人家肯花十两银子买他。这哪会脏贵人的眼,怕是进了宫还能时常有赏,飞黄腾达。
最后留下了他。
多没耽误,天蒙蒙亮船就离开了济宁码头,继续北上。
船行一日后,抵达临清。
临清是运河沿岸五大漕粮储藏仓之一。运河里举目四望,挤满了运粮船。
听说临清仓能储粮几百万石,是南粮北运的中转站。山东河南各府县的漕粮都往临清交兑。很多粮食商人也会来临清码头进行粮食交易。
霍惜与两个管事上岸查了铺子,在码头也买了好些粮食。没有在临清过夜,继续北上。
下一站抵达河北沧州。
查了铺子账目,在沧州码头买了好些梨枣,阿胶等土产。
季初一吃炉肉火烧吃到撑,还连吃带拿地买了好些到船上吃。直到船行至天津码头,炉肉火烧还没吃完。
“你可快些吃完吧,这天气也不能放。到了天津,那好东西更多,你怕不是又要吃撑了?”香草有些嫌弃。
季初一从牙人的船上逃下来,在码头上躲躲藏藏,根本不敢露面,饿了好些天。
如今见主家心慈,给他买东西吃,顿顿让他吃饱饭,他珍惜得不得了。饿怕了,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总会吃一些留一些。
满船装的都是粮食,香草怕他藏食引来虫鼠,每天都要对他怒目相向。
如今能遇上好主家,能过上吃饱吃好的日子,定是可怜的娘在天上保佑,季初一就想赖着了。在各码头看到好吃的,也不敢开口要,主家给买就特别珍惜,总吃一半留一半。
见香草训他,弱弱地解释:“香草姐姐,不会引来鼠虫的,我每天都很注意的。”
见香草瞪他,忙说道,“马上就吃完了。”把存粮掏了出来,塞嘴里猛吃。
“可快些吃完吧。你这样,好像我们会饿着你一样。”让人看了,还以为姑娘待下人克薄,不给下人吃饱。哼。
都说了几次了,还藏!香草不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