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午饭后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张颂浩要去睡午觉,贺云稠也提着吱吱回了房间。
贺云稠:“吱吱,你该学习了。”
莫灵吱:“……”毛绒绒的脸顿时垮下。
贺云稠好笑,正要再说什么,有人敲响房门,声音有些急促。
他放下吱吱,走过去开门,吱吱也探出脑袋好奇地看过去。
门口,高特助神情有些复杂。
一见到贺云稠,他便沙哑着声音开口:“贺总,老贺总……病危,恐怕、恐怕快要不行了,裴管家想让您过去见他最后一面,他也一直念着您的名字……”
贺云稠微顿。
随即,他面无表情:“他和我没有关系,不去。”
他和贺震庭唯一的联系就是姓氏,可这个姓氏如果不是程安取的,他早就想办法改了。
高特助微微一愣,有些迟疑。
——毕竟是贺总父亲,而且是最后一面。
贺云稠:“他的事情不用和我说。”
说完,贺云稠关上门。
他神情自然地走到吱吱旁边,露出笑容:“没事,吱吱你继续学习。”
莫灵吱哪怕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此刻的贺云稠其实有些心不在焉,否则——明明她都没有翻开书,他怎么会让她继续?
想了想,吱吱走到床上,盖好被子变成人。
——因为吱吱这个不定因素,贺云稠房间的监控今早全都取了。
“贺云稠……”她睁着一双黑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贺云稠靠着窗,神情无奈:“好吧,我承认,其实心情是有点复杂的,他毕竟不是陌生人。”
顿了顿,他看着窗外:“但是我不会去看他,我和他都不配原谅,更是天生没有父子缘,所以只是心情有些复杂,一点也不为他难过。”
背后,有一个脑袋轻轻蹭了蹭他。
贺云稠回头。
吱吱正披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挨着他,一双清澈干净的黑眼睛,满满都是他。
贺云稠看着这双眼睛,像是要沉溺在里面,永远不出来。
——他有些想要抱住她。
但他克制住了。
然而,莫灵吱靠在他的怀里,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声音轻轻:“贺云稠,不要难过,以后我陪着你。”
话音落地,贺云稠瞬间湿了眼眶。
他难以克制地伸出手,连带着被子,将她紧紧抱住,仿佛要将她镶嵌进身体里面。
他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让吱吱永远在他身边,被他紧紧抱住。
莫灵吱微微有些不适,但没有阻拦。
贺云稠身体颤抖,一双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他也真的真的很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吱吱,他的吱吱。
午饭后接到的消息,凌晨一点贺震庭就没了。
很突然,但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大年三十都在医院,而他又强撑着要管理一个公司,急诊突然倒地,再也起不来就太正常了。
这些年贺云稠过得是什么日子,贺震庭就是什么日子。
在贺震庭死亡的前两分钟,裴管家给贺云稠打了电话。
其实这个时候的陌生电话,贺云稠大概就能猜到是谁的来电,他接了。
电话那头,裴管家大概也知道他不会去,所以什么都没说,只将手机放在贺震庭的旁边,贺云稠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
“云稠……”
“云稠,对不起……”
“对不起……”
“……我、我梦到安安了。”
“安安……你、你来接我了吗……”
“安安别走……安安!”
伴随着最后突然清晰的两个字,那头响起惊呼:“贺先生!!”
而后便是裴管家的痛哭声。
贺云稠挂了电话,呆呆坐在床上。
——贺震庭死了,那个支撑他恨意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非常突然,却又好像理所当然。
贺云稠并不难受,他只是心中又突然升起很多感叹,然后,他想起自家的家人,想起那个没有见过面就死了的所谓“弟弟”。
他想起了很多人。
但最后,他想到的还是吱吱。
贺云稠看向旁边,一向好眠的吱吱并没有睡,反而躺在旁边,红着眼眶看着他,好像很心疼,又好像很难过。
他轻笑:“吱吱,你哭什么呀?你知道的,我和那个男人没有感情。”
莫灵吱坐起来,她身上穿了睡衣,屋里也暖和,倒是也不用时时刻刻都盖着被子。
她捂着胸口:“贺云稠,看着你,我这里难受。”
她红着眼睛,很委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受,所以求助一般地看着他。
而贺云稠彻底愣住。
——这种感受他也有,这是心疼。
——是将对方放在心里,所以才会心疼,才会难受。
他脸上的神情彻底变了,一双眼睛呆滞地盯着吱吱,张了张嘴,唇瓣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