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器被不断腐蚀的感觉不亚于万蚁噬心,一问握住一尘的手,呢喃道:“师兄,不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惜,我大概无法亲自跟他说了……”
二百年前,神造化宗上任掌门渡劫失败陨落,渡劫之前,大师兄有所预感,特意取出一魄交给最擅长占卜推演的小师弟。渡劫失败后,一问想起自己还保存有一丝魂魄,想结合师兄们的力量一起找回大师兄的神魂,怎料,那一丝魂魄竟凭空消失,再也找不到痕迹。
一问道人不想师兄们伤心,故意撒谎,说已经送大师兄轮回转世,一问道人隐约察觉到,大师兄陨落后,此方天地可能再也不会有人飞升,他听闻大妖精魄和天竹可沟通天地,拿到想要的东西后,一问道人以修为和一双眼睛为代价强行窥探天机。
于是他知道,未来或许有一个人会突然出现,带领式微的修真界打开那条通天之路。
直到十年前,一尘道人带回一个小孩,命格奇特,看不见来路看不见归途,他终于拿出封存两百年的笔,作为小孩的入门贺礼。
一问道人忘了,他还没有飞升,只是个本事大有修为的凡人。
十年时间的相处,在一尘师兄问自己到底把不破当成什么的时候,一问道人也在问自己,真的可以把不破作为打开通天之路的工具吗?那么一点点的孩子逐渐长成翩翩少年,有血有肉,会笑会闹。
一问道人自嘲地笑笑,恍惚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神识。
“一问师叔还是留一口气亲自对我说的好!”
一道清越的声音划过黑气弥漫的天空,两只藏锋鹤穿风而来,落到一尘道人面前。
槐生对面前的场景倒吸一口气,头顶的小花摆出一个惊恐脸,他连忙检查一问的身体,往一问嘴里塞了两颗丹药,回头问道:“小崽子,你行吗?”
一尘道人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打徒弟一顿,还是该揪槐生胡子,最终他还是揪着槐生胡子,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来了,还把我徒弟带来了,还有你,陆不破,我不是让你在医谷待着吗?”
陆衍坐在鹤年背上对自家师父笑笑,眼神锋利:“不行我就不会来后土城。”
“唰——”
鹤年振翅而飞,直至与半空中的魔界之门平行。
十二枚铜钱早已找不到痕迹,只剩在燃烧生命的袁槊还保留身体,没有完全融入。
“还好,来得及。”
陆衍眼睛变成熔岩一般的金色,天地间所有阵法符文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他手持不妄笔,元婴期的威压和灵气源源不断外泄,天竹笔身与蕴含狼王精魄的笔头几乎承受不住,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繁复到仿佛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法阵。
以北斗七星命名的天衍宗长老一眼认出,贪狼长老不可置信惊呼出声:“那是星辰?”
一个个星辰镶嵌在法阵之上,甚至在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沿着特定轨迹缓慢移动。
破军瞳孔闪烁,刹那间,他回想起茕顾峰上盘膝而坐以一对三丝毫不落下风的小孩,与空中勾画法阵的少年渐渐重合,他嘴唇翕动,仿佛窥见一个奇迹:“这真的是,修士可以做到的吗?”
十年,陆衍在十年间把看到的天道符文阵法一一解构重组,他做不了更多,但在可以做到的范围内,他会做到最好。
阵成!
陆衍抹掉嘴边血迹,染上血色的唇勾起一个弧度,金色法阵被轻轻一送,在半空中陡然变大,牢牢附着在魔界之门上,巨大的阵法甚至比魔界之门还要高大!
而那个金色法阵的阵心,只有两根小小的、看起来异常脆弱的指针。
陆衍轻声道:“我叫它——星辰日晷。”
日晷上两根指针分别指向现在的时间,紧接着,代表分针的指针开始按逆时针方向回转!
繁星闪耀,无数星子按轨迹倒退,竟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尾巴。
时间法则!
冥冥中,好似风云变色,天道强硬地响应法则运转,一切犹如慢镜头。
十二枚铜钱从金色锁链中剥离,重新归于一问道人之手。
袁槊周身火焰带着生命力回归躯体,下落时被城主夫人与袁持稳稳接住。
开出一个小角的魔界之门重新合死,发出“轰”的一阵嗡鸣。
所有人仰起头,窥见无尽时光在此刻逆流,不可逾越的力量于此时崩塌。
浓郁的魔气张牙舞爪,不甘心地消退。
指针继续回转。
威压重回天地,银白色的劫雷不知从何处出现,组合成一条巨龙模样,以强盛的力量死死压制住魔气的扩散。
指针猛然顿住,繁星停止后退,时间就此定格。
十分钟,是现在陆衍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有天道明目张胆的庇佑,陆衍强行利用法则之力只是抽干了灵力,外加因本命灵器受损而受了些伤,血吐得还没一问道人多。
只是不妄笔,寻苍尾巴上那一小撮毛做成的笔头一根毛都没剩,光秃秃的就剩一个笔身,就算坚硬如天竹,在陆衍这么一通操作下,崩出来几条竹丝,好在笔身可以修复,笔头得重新找材料。
修仙不易啊。
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