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那天圣人想起来了,一问,噢,还没说定呢,可怎么了得。
“这……”史氏不悦,却无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忿忿不平地说:“哪有谁家娶亲,要提这许多的不可以这样、那样的条件的?!他家又不是公主下降,怎么政儿就纳不得妾了?!”
“政儿如今没有功名,依律法是不得纳妾的。”
史氏被堵得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史氏停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丈夫。
“老爷不如给政儿捐个官身吧。”
“胡闹,政儿要像东府敬儿一样,也要科举出身,将来才好封候拜相的。如今给他捐了官身,再怎么谋划以后?他从小读书认真,又颇有才名。明年过了上元节,就打发他回去金陵,参加考试。他学了这许多年了,明年一鼓作气,考得了秀才,成亲也好看。”
史氏再没想到,丈夫是这样的想法。次子学的如何,她不知道,可是去年春天,说是同长子一起回乡祭拜先人,也还是让次子去试了试县试。没想到县试,次子都没有通过。
她心里惴惴不安,偏还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能推诿道:
“赦儿去了西北,他自己回金陵考试,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他都二十岁了,及冠之人,前几年还有二十岁中了进士,派出去做县令的呢。王家的婚事,不是你我能挑拣的。你早日定下来,让政儿也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得王翰林的悉心指点。”
史氏犹不肯就这么认了王翰林家的婚事。
“老爷,这婚事本就是王翰林家高攀了我们……”
“糊涂,你当王家愿意和我们结亲吗?那是圣人划的人选。你要不在乎面子,可以去求娶其他几家的庶女。管保他们不会提出,什么有子不得纳妾的话。王家脊梁骨直着,那是人家对我们荣国府无欲无求。你再拖下去,等哪天宫里的事情消停,圣人问我一个是不是心怀不满,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史氏听丈夫这样说,赶紧地应到,“好,好,妾身明天就托人过去,应了王家的条件。”
贾代善对妻子这样的敷衍态度,觉得有些累心了。妻子管家甚是有条理,对上这些,该……不过他转年一想,算啦,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她不知道朝廷那些弯弯绕绕,自己不给她好好地讲个明白,难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史氏,现在不是三十年前的时候。那时候圣人初掌大权,他需要的是忠心的臣子,有实力拱卫他的安全。所以才允了我们这些执掌兵权的人家,相互联姻。可现在,圣人登基快四十年了,他现在要的是把所有的权利,慢慢汇集到他的手里,以后平安地交给太子。王家在军中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我们与王家联姻,赦儿在军中,能得到一些王家的支持,可王家从我们荣国府得到的更多。这么相互交换,臣子之间紧密地抱团,对圣人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贾代善看妻子有些没听明白,就说道:“要是我们府里的三个管家,相互联系有亲,你罚一个,那俩就来说情,或是不好好管事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史氏赶紧点头。
“老爷,可是张家,不是比别人家更有权势吗?”
“文官的权势,又与武将不同。他们那些文人,只要一代没有顶上去,也就垮下去了。张太傅已经六十多岁,不用几年的功夫,他也就该致仕了。那时候张家的长子,最多也就是做到侍郎。他要是能上到尚书的位置,张家就还有一代的辉煌。要是不能,张家也就是一般的仕宦人家了。”
“那我们赦儿,岂不是亏了?!”
“亏了?亏什么?张太傅教导赦儿十几年,他和太子一样地读书。天地君亲师,张太傅肯把女家嫁给他,是抬举了他。那张家是不想送女儿进宫罢了,不然太子妃那位置,花落谁家还未可知。且张家的长子,文采风流,状元出身,找不出一点儿不妥当的。难说二十年后,他会不会就是另外一个张太傅。这中间缺了的这一段,是要靠我顶起来。等我退下去的时候,赦儿就又要依靠他大舅兄帮衬。这就是姻亲的守望相助。你可懂了?”
“老爷这样说,妾身就都明白了。”
“所以不是王统制家女儿不好,而是我们选什么人家联姻,得看圣人的意思,得为家族长远打算。政儿这婚事,与赐婚也没差太多,你高高兴兴、痛痛快快地,早点把人娶回来。有嫡孙,谁稀罕庶出的。不纳妾,就不纳妾吧。王家又没有不允许政儿房里,有通房丫头的。”
史氏听了这话,终于舒服了。
她高兴地笑着说:“都听老爷的,老爷放心,妾身会尽快地,把政儿这婚事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