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今年开春一升温,差不多也就四月中旬那会儿,淮海路店的生意就算是彻底完蛋了,有时候一天下来客人还没员工多呢。
姜小萍斟酌了许久,觉得就算是装修升级,九成九也是拿钱打水漂,最终还是决定把店给转出去,少亏就当赚。
本地想接手的人不少,“萍水汤泉”开了这么些年,总也攒了点儿名声。
不过那些私人老板开的条件都挺一般的,而且大多不想留下店里的那些老员工。
“姜老板,您别嫌我说话直,您那些老员工啊,手艺确实不错,可问题是这年头,有几个客人是冲着搓澡师傅的手艺来洗浴的啊?”
前些日子,浅深水会总部联系上了姜小萍。
今儿见面简单聊了聊,对方开的条件真心不错,而且员工也大都能留下来,只不过浅深那边希望姜小萍也能留下来继续管理门店。
姜小萍挺犹豫的。
这要是答应了,最快9月就得去别的城市驻店学习,学得再快吧,完事儿也得大半年。
她真心不想去,干洁萍助浴,说起来是她挑的头,现在刚好遇上了点沟坎儿的,她这一走,纯纯撂挑子、坑闺女,忒不是个玩意儿了。
“您放心,我已经问过了,这回不是网友,问题不大。”
姜鹤完全误读了姜小萍脸上复杂的神色,赶忙开口补充,“其实那人您也见过,就是上回梁老爷子对门,咱们在楼道哇哇吐那次,就对……”
“你是说朱启武?”姜小萍的动作顿了顿。
“啊?什……什么朱启武……不是,您怎么知道这人叫什么呀?”
姜鹤惊讶地看着她妈,换上拖鞋的姜小萍若有所思地看了姜鹤一眼。
“我要是跟你说,你可千万……”
“保证烂在我的肚子里,天知地知、您知我知,除此之外,绝对不会有
姜鹤特上道儿,立马举手作发誓状,还倍儿殷勤地把自个儿刚喝了两口的咖啡双手捧到了姜小萍跟前儿。
两分钟后,抱膝坐在沙发边上的姜鹤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妈。
“……什么?朱启武也追过您?”
“你再大点儿声,直接把你佬儿喊出来,咱们仨一块儿聊那多过瘾啊。”
姜小萍喝了口咖啡,没好气地提醒道。
姜鹤赶紧捂住嘴巴,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梁秀晶那屋的动静。
“没事儿,姥儿的小呼噜没停,您赶紧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朱启武那天加了姜小萍的微信后,当天晚上就发过来一大篇狗屁不通的自我介绍。
“朱某,属虎,虚岁62,原机械二厂副厂长,名下拥有住房三套,无贷款,总价值约1千万(还在不断升值中),退休金万余,妻早亡,独生子现已成家立业,现任机械二厂办公室副主任(正科级)。梁羽生先生曾云,‘叹佳人绝代,白头未老,百年一诺,不负心盟’,不知姜女士可愿?”
姜小萍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昏眼,根本懒得搭理他。
可那姓朱的居然还挺锲而不舍的,连着小一个月,早中晚不间断问好,隔三差五不是发风景照,就是写藏头酸诗。
光整虚的也就罢了,姜小萍不搭理就完了,麻烦的是,他还真给介绍了好几个客户过来。
姜小萍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干脆把他约到了淮海路店,想着当面说清楚。
“你……是萍水汤泉的老板娘?”朱启武进门的时候,正好撞见姜小萍跟熟客聊天,一脸错愕地问。
“不是老板娘,是老板。”姜小萍纠正道。
她微抬下巴,示意朱启武捏在手里的19块9小束,“给我的?”
那束一看就是在地铁口买的,一般就俩价位,9块9跟19块9。
桔梗明显蔫了,唯一的一支玫瑰还凑合,比起顾夏回回上门拿给老太太的,那堪比艺术品的精致束,差了得有一光年。
“……啊,是。”朱启武赶紧把束递给姜小萍,姜小萍随手就放在了吧台上。
前台递过来俩手牌,姜小萍拿给朱启武一个,“您看您是先泡,还是咱们先去吃点儿?”
朱启武看起来挺挣扎的,就在姜小萍准备让他先去搓个澡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先吃吧,我这早饭还没吃呢!”
事实证明,朱启武没撒谎,他埋头苦吃了小半个钟头,才终于腾出说话的工夫。
“你这生意也不算小,怎么想起干老年助浴了呀?那个多脏啊!”
“现在生意不好做,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子。”
姜小萍说的是实话,但朱启武显然不信。
他在国营厂里呆了太多的年头,没什么真本事,纯是靠溜须拍马爬起来的,跟姜小萍完全是两路人,从跟上就没法理解她的这份自讨苦吃。
朱启武吃饱喝足,就开始摆谱做样儿,疯狂掉书袋。
姜小萍觉得跟他说话,比跟那些瘫痪多年、口齿不清的失能老人还费劲,朱启武显然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跟姜小萍俩人称得上“相谈甚欢”。
“姜老板,咱们也都不年轻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还望姜老板‘毋拒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