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爷双手盖着脸庞,身体呈现跪伏的姿势,哽咽道:“陛下知晓臣是最要脸面的,今儿臣……臣把面子丢尽了。”
“就是因为御史的构陷,让臣承认,承认汪氏同方展做得事,臣还算是男人么?被人糊弄戏耍,连顾璐顾瑞他们都被方展挑拨得仇视臣,仇恨顾家。”
“呜呜呜,臣没脸见人了。”
顾四爷身材说不上高大,但是也很有型,不是瘦小的。
如今他缩成一团,跪趴在御阶之下,隆庆帝居高向下看去,顾四爷很可怜,如同软软一团的小奶狗。
看起来奶凶奶凶的,其实连咬人的本能都没有。
换任何一人,早就借着隆庆帝的宠爱信任狠狠处置得罪自己的人了。
然而顾湛……他只会喊冤,只会哭喊委屈。
隆庆帝冷硬的帝王心多了一抹异样,这是欺负到他宠臣头上了?
欺负顾湛不会收拾人么?
顾瑶犹如做过山车一般,被顾四爷左一处,右一处弄得头晕脑胀,心脏七上八下的。
记得在锦衣卫牢房见到熊孩子时,他还口口声声说,就是他不要面子,他的脸蛋儿别人也拿不走。
好嘛,这一会儿,他有改口说最要面子了。
都说女人善变,熊孩子比女人更善变,更个变色龙似的,自由切换,操作溜得很。
隆庆帝冷然目光落在御史身上,“朕养着御史台的御史,准许你们风闻奏事,可没让你们抓住永乐侯不放!”
“永乐侯是个怎样的人,他能干出怎样的事,朕比你们清楚!”
“倘若谁有谋反的心思而去找顾湛合谋的话,不怕被顾湛卖了吗?”
御史跪倒在地,督察院的左都御史面色也很难看,颤颤巍巍领着一众御史跪下请罪。
“朕的永乐侯就是个吃喝玩乐的顽主,朕从不指望他做一件正经事,你们为何总是抓他的小辫子?寻他的麻烦?”
“你们欺负他,又能证明什么呢,朕是不会因为他玩乐而怪罪他,亦不会因为他对朕说了一些话就冷落他,总是挑剔永乐侯毛病是想让朕能看到你们的铮铮铁骨?!”
“你们连顾瑾这个少年都不如,你们甚至受不住廷杖,更不敢说左春芳是冤枉的。”
“一个个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张口的仁义道德,闭口礼义廉耻,可是你们竟然只会做欺负诬陷永乐侯的勾当。”
“你们不觉得惭愧?”
“他还是个……”
隆庆帝看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顾四爷,“他呀,还童心未泯呢。”
顾四爷抹去眼泪,可怜巴巴说道:“陛下,您又夸臣了?”
“你的纯粹和天真让你少些计较,少些衡量,本是你最为可贵的地方。”
隆庆帝扫过一众皇子,最近他很心烦也有大半出在儿子们身上,立储是他没有办法再逃避的事情。
可册立哪个皇子,他着实下不了决断。
几个儿子有频频的小动作,他总不能学顾湛把不听话的儿子驱逐出去。
他需要顾及的东西远远比顾湛多。
倘若陆皇后的儿子还活着,倘若陆铮当日放在宫妃名下,不姓陆而为皇族姓氏,此时无论是立嫡还是立贤,都容易得多。
朝臣的争议也会少很多。
他的儿子们都没遗传到自己的长处,被他们的生母给耽搁了。
父母都很优秀的人自然会生出优秀的孩子。
陆皇后本就是一位温婉聪慧的女子,隆庆帝很少在女子身上看到她特有的聪慧。
让隆庆帝有几分惭愧的善良大度。
陆恒也是个好人能臣。
隆庆帝面孔微烫,正因为陆恒和那丝惭愧,他才不好把陆铮抢过来。
“去把顾瑾的状纸拿来,总不能让顾瑾这顿廷杖白挨了。”
顾瑾已经够委屈了。
隆庆帝都有点可怜他。
顾瑾恭恭敬敬递上状纸,唇角微勾起,眸子明亮,“小子见家父依然活跃,便觉心安,他能为自己洗脱罪名,小子只有欢喜,敬佩父亲。”
顾四爷又骄傲道:“跟你爹学着点,傻小子!”
他从怀里掏出几片人参,直接塞进顾瑾口中,人参味道在口中散开,顾瑾心头热辣辣的。
“真是个好哄的傻狍子,几片人参就满足感动了,同小时候一样好骗。”
“……”
“你两岁还是三岁,大哥给了你一盒子御赐的点心,你舍不得吃,整日捧着。”
顾四爷笑呵呵道:“爷拿了几颗糖,骗你说是神仙丹药,吃了能变聪明,能过目不忘,还说能长命百岁,你就把点心换给爷了。”
顾瑾深深吸了一口气,儒雅的脸庞一寸寸裂开,“儿子记事晚,不记得了。”
黑历史!
妥妥的黑历史!
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顾瑶特别同情顾瑾。
以后纵然顾瑾一人之下,依然无法抹去折断黑历史。
有这么坑儿子的渣爹吗?
隆庆帝差点大笑出声,状似认真看着状纸,随意道:“顾瑾聪慧过人,才学极好,许是有那几颗糖的功劳。”
“陛下是没见到他受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