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想起他刚刚诞生时,一个年老的科学家感叹道:又一个不自由的灵魂诞生了。
他这样的“人”,谈自由是一种奢望。
林玖伤了很多人,从顾氏大楼跑出来的时候,腿已经畸形了,手臂也被人生生扯断,他蜷缩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躲避着追上来的人。
幸而一场雨掩盖了他的踪迹,林玖逃脱了。
他起身想要朝季家去,却在转头看向昏暗角落里一株绿色植物时,脚步顿住。
那株植物生的并不旺盛,可是依旧在拼命地迎着雨生长着,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开在枝头,并没有完全开放,只是裹着花苞,将开未开。
林玖看了很久,最终再一次蜷缩起来,安静地看着那株植物。
生命。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懂得了刚刚顾曦那一抹笑的意思。
嘲讽,怜悯,可笑,悲哀。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存在。
而他,成为了人类。
林玖守着那株植物,从天黑守到天亮。
那朵淡黄色的小花,开了。
林玖上前,将那株花摘了下来,护在怀里,踉跄地走进雨中。
……
季家。
惨白的房间内。
季微始终守在昏睡的姜斐身旁,不愿离开半步。
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眼角留下的血泪,眼眶却忍不住一酸。
他经历过,所以知道有多痛。
那时,他对她还那样冷漠无情。
不知多久,保镖带着医生匆忙跑来。
季微怔怔起身,让开位子,看着医生检查着身体。
不知多久,医生方才直起身,神色复杂:“季先生,姜小姐的眼睛可能是由于受了严重的刺激,导致义眼受到损伤,目前已经无法使用,且恐怕……不能再恢复了。”
医生看了眼满眼疲惫的季微,小心说着,却又欲言又止。
季微闻言,指尖一颤,终于分出半点目光看向医生:“不能恢复?”
“是,”医生点点头,迟疑良久又道,“而且姜小姐左眼的损伤怕是牵连到了右眼的视觉神经,过一段时日,怕是两只眼睛都……”医生的话终究还是停了。
季微却已彻底愣住,他知道医生的意思。
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会连累到姜斐的另外一只眼睛,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再找只义眼……”季微听见了自己嘶哑慌乱的声音。
“义眼受损,则这只眼睛便再无法用义眼了,”医生低声打断了季微,摇摇头叹息一声:“而且目前姜小姐左眼的病变已经牵连到了右眼,后面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季微愣在原地,长久不发一言。
医生和其余的工作人员都出去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季微。
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以及眼窝处细微的血迹,眼眶突然就红了。
受了太大的刺激才会如此……和他订婚,是刺激吗?
她真的……这么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可是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不知多久,季微小心翼翼地伸手牵着姜斐的手。
当初,她就是用这只手牵着已成为瞎子的他,当他的“眼睛”,后来,她甚至还把自己的眼睛给了自己。
可自己却做了什么?
在夺回一切后,只用一张支票将她打发,甚至对她说:没有林染的记忆不会对她好。
他都做了什么啊。
季微俯首埋进她的掌心,掩盖住通红的双眼。
下秒,手中女人的手指突然细微地动了下。
季微猛地直起身,通红的双眸带着丝激动看向姜斐。
她醒了?
可很快,他复又失望。
她依旧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睑……在缓慢地轻颤着。
季微怔怔看着她微动的眼睑,本就酸涩的双眼再难自制,左眼砸下一滴泪来。
她醒了。
她只是……不想面对他而已。
季微看了她很久,最终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起身走了出去。
她不想见他。
他也不忍,她一直这样假装。
果然,在他离开房间的瞬间,透过仅有的门缝,他看见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
季微颓然地坐在门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而这一整日,季微一直待在门外,静默无声地陪伴着姜斐。
直到傍晚,助理匆忙跑来:“季先生,门外有个叫林玖的想见姜小姐。”
季微恍惚了下才回神:“不准……”话没说完便停了,他想起了什么,透过门缝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女人,好一会儿哑声道:“让他进来。”
助理飞快跑了出去,季微仍停留在原地,不多时看见助理引着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