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才被调任郦城担任财政局主任一职不久。你们祖父在郦城有一位故旧, 身居高位。若是能娶到那位故旧之女, 无论对我的仕途还是对林家, 都是有好处的。”
徐医生徐宽达已经被带下去, 他所供述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并且签字确认。他日作为呈堂证供, 为林太太申冤。
“但你当时早已经娶妻生子。”桌面上那壶没人喝的茶还在袅袅冒着水蒸气。在徐医生坦白后, 林庆石终于不再有能把当年的事按下的奢望。此刻林庆石坐在椅子里, 靠着椅背, 神色疲倦不堪。
“是, 我当时早已经与你们母亲成婚多年,不仅有你们两个孩子。甚至还有两个姨娘。”长长叹了口气,林庆石苦笑。“林家虽富,但在仕途上却几乎没什么助力。当你们祖父辗转打听到有位身居高位的故旧刚好要嫁女的时候,他立刻就动了让我休妻再娶的主意。”
“你拒绝了吗?”
陆简的配木仓就放在手边, 林之筱看着桌面上那黑漆漆的木仓, 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林太太致死都相信着丈夫的忠诚和真心,她这具身体的原主直至意识消散都相信她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但这些在现在看来,却如此讽刺而残忍。
“我拒绝了,我立刻就拒绝了你们祖父!”女儿声音轻缓的问句似乎触动了林庆石的心,他立刻回答。“我已成婚多年,怎能为了仕途至发妻儿女不顾。我林庆石这辈子或许做错过许多事,但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
“只怕祖父那位故旧之女也些不可言说的问题?”看着林庆石依旧一副伪君子的样子,林禹冷冷地接上一句。郦城高.官之女,除非脑子进水,否则怎么会嫁给一个二婚离异、有儿有女、还有俩姨太太的老男人?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们祖父的要求。”面对女儿满是不信的眼神和儿子已经明晃晃的不满态度, 林庆石眉头紧皱、闭了闭眼睛。“在你们祖父提出那个要求的当晚,我就带着你们母亲及一家人启程返回郦城去了。”
“然后呢?”
林庆石当年是否动心,那位高.官之女又因为什么原因才可能看上林庆石,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得是林太太的死中,林庆石是否有参与。
“然后……”林庆石再次叹了口气,“你们母亲原本只是身体略有些不舒服。我们都以为等回家好好养着,不日就会养好。可没想到,病拖着就是不见好。我托人去请了名医,这才知道居然是痨症。”
林之筱与林禹都没有说话。坐在一旁一直任由兄妹俩做主导的陆简也一言不发,韩副官站在旁边,更是鼻观口、口观心。
“后来住院了一段时间。医生和我说与其让你们母亲在医院里住,反而不如回家里养病、休息得更好。痨病也并非绝症,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好好治疗,是有希望的。征得你们母亲同意后,我就把人接回了家中。修养一段时间之后,果然有所起色。”
说到这里,林庆石脸上带出几分满含怀念的微笑。只是这笑容停留得极短,转眼间就又消失了。
“又过了些日子,我恰好有一个去秦城公干的机会。路上听说那边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外国医生、手里还有特效药。我一到地方连公事都顾不上,就赶紧去寻那位医生。求了人家好久,从来不出诊的医生才同意跟我回郦城给你们母亲看病。”
手肘撑在桌面上,林庆石把脸埋进了两只手的掌心中。“可惜,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回程的路走了一大半,眼看就能带医生和特效药回家了,就接到家中报信说妻子病逝。
院子外的蝉不知何时又叫了起来,刺耳的蝉鸣在这个夏日的午后让人心情烦躁起来。
“那你回家之后呢?”林庆石的愧疚与后悔不加掩饰。林禹看着对方的样子,心中毫无波动。
林庆石若真孝顺林家老两口,今日当不会承认此事。林庆石若真的看重与妻子的深情,当日也不会在明明看出破绽之后还出手帮林家人隐瞒真相。
“回家之后,呵,回家之后……”把捂着脸颊的手掌拿开,林庆石连连苦笑。“当时我并没起疑。把你们母亲下葬时我也没起疑。只是后来,我才慢慢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但你选择了闭口不谈,任由发妻枉死。”
若徐宽达的供述是真,那么林家老两口、林家大伯林庆堂就是害死林太太的主谋,当年的家中佣人是帮凶。而林庆石……
看着此刻颓废不堪的林父,林之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大哥没来时,当她以为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时候,林庆石对她的教导贴心而真诚。甚至让她生出过一种就把林庆石当作自己父亲,在这个世界给自己找个根的念头。
可惜事实证明,她还是阅历太浅、识人不清。
“之筱,为父想查,可我怎么查?”这一刻大概是林庆石生命里最狼狈的时刻。被一双儿女质问生母死因,被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林庆石甚至从始至终,不让视线与房间里的任何人对视。
“我怀疑我的父亲害死妻子?证据呢?我凭什么说那种话?安澜当时已经下葬,若是我闹起来,开棺验尸。除了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外加搅得满城风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