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剑上,化作惊鸿,借助飞剑的力量,消解惯性,刹那间袭到琉璃身前。
琉璃菩萨双脚擦地,方甫站定,仰起头,半透明的瞳孔中季平安飞快接近,她身后一缕缕灵素凝聚为一尊虚幻的菩萨法相。
身形庞大,甫一现身,便打出一只拳头。
季平安御剑飞行,却仿佛早有预料,轻轻掐诀,整个人凭空消失。
继而,琉璃裙下出现一个黄豆大小的“离阳”,只见他原地一转,身形膨胀。
琉璃心中一凛,纵身一跃,而后倒悬,双手再度朝下方打下无数掌印,身后菩萨法相亦做出相同动作。
季平安同样以掌法对抗。
一时间,双方之间浮现漫天掌印,眨眼功夫,碰撞交击数千次。
啪!啪!啪!啪!啪!……
终于,二人脚下的桥梁不堪重负,哀鸣一声开始垮塌,先是一道道裂纹浮现,继而从交战的一段,这座石桥开始一块块坍塌坠落。
二人只好一边打斗,一边朝石桥中间飞奔,一块块石头几乎擦着季平安的靴子跌落。
而就在石桥中止垮塌的那一刻,激战中的季平安长剑一转,竟被琉璃一掌打落。
机会!
琉璃眼睛一亮,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去想离阳这般身经百战的强者,为何会出现握剑不稳的低级错误。
她几乎本能地将古剑抓在手中。
下一秒,季平安忽然笑了下,猛地敛去了所有的道法,张开双臂,朝着琉璃手中的剑刃撞去。
“啊!”
琉璃失声,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她本能地强行转向,锋锐的剑尖挟裹着摧枯拉朽的剑气,擦着季平安的心口,划过他的腰肋。
刹那间,鲜血喷溅而出,一滴滴坠落在皑皑白雪上。
这场时隔七百年的宿命之战,突兀开始,又突兀中止。
琉璃怔怔地握着剑柄,看着近在咫尺,微笑着,张开双臂的“离阳”,忽然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腾起:
“你疯了?!”
然而季平安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他仿佛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而是说道:
“你输了。”
你输了……
琉璃的怒火戛然而止,她眼神茫然,只听到季平安微笑着道:
“你若心中没有我,刚才为何要挪开剑尖?”
琉璃如遭雷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锤子狠狠击中!
这一刻,季平安的话语如同一道雷霆,穿过头顶法相的阻碍,直击心灵。
是了,自己为什么要挪开?
分明早已下定决心,要全力杀死这头心魔,为什么自己却下不了手?
是意外?是因为对方预料之外的举动?琉璃很想这样回答,但她却张不开口。
在上辈子百年忏悔中,她的确以为,自己的心魔,是被破开的戒律。
所以天真的以为,只要杀死离阳这个将她拉入地狱的罪魁祸首,她便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魔,并不是戒律,而是眼前这个人。
在当年那古井中的一百天里,她的心中悄然住进了一个男子的位置,此后一百年里,再也没有能将他挪出去。
“当啷!”
凛冽的寒风中,琉璃手中染血的长剑猝然跌落,砸在冰冷的桥面上。
她头顶的法相轰然溃散,整个人慌张地一步步朝后退去,摇头道:
“不……我没有……我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坚定行将崩溃的佛心。
季平安摇了摇头,撑着身上的伤势,艰难捡起那把剑,一步步往前走。
直到将琉璃逼退到断桥边缘,她退无可退,季平安才将剑柄递了过去,盯着她惊慌的眼睛,认真道:
“困住你的,从来不是戒律,而是你始终不愿意承认的,直面的,自己真正的内心。一名修士想要真正冲破人间这座樊笼,却又不愿直面内心,这才是真正的劫。”
顿了顿,他掰开琉璃的手,将剑柄塞了进去,说道:
“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杀了我,或者直面自己的内心。”
琉璃呆呆地杵在风雪中,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泪水涟涟。
她最终也没能握紧那把剑。
须弥山上,雾气中,琉璃身上那枚佛主赐予的佛贴,在这一刻,无恒无息,彻底断裂。
漫山的云雾,也陡然沸腾起来。
……
广场上,当画卷中云雾翻滚的同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要走出来了?”
“快结束了吗?”
议论声里,无数视线汇集,达摩院首座神色微变,显然也对这种状况颇为意外。
大护院死死攥着禅杖,说道:
“首座,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达摩院首座沉吟片刻,说道:
“应当是有人道心动荡导致,这最后一次关卡,乃是要修士直面心魔,既然如此,自然便有被击溃的可能。”
“所以,是那季平安的道心被击溃了?”大护院下意识做出这般判断,不禁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