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沾着糕点屑,他唇角的笑意愈深,从袖中掏出块轻软的帕子,垂眸递过去:“擦擦。”
白瓷般的指尖递过来,胜雪三分。
淡淡的梅香拂过鼻端。
宁倦愣愣地看着那只递过来的手,对方耐心很足,他迟迟没有伸手接,也没有收回去。
小崽子迷惑地看了许久,犹豫着,接过了陆清则的帕子。
却没有擦嘴,他抬起袖子,胡乱擦去唇边的糕点屑,脸色认真,再次重复:“你叫什么名字?往后我会报答你的。”
陆清则笑笑道:“我叫陆清则,报不报答的,就算了。”
这天气,这孩子却穿得这么单薄,陆清则想解下狐裘给他披上,稍一停顿,又停住了这个举动。
看宁倦不用帕子,他伸手扯回来,在小孩儿略微睁大眼的注视中,用帕子将剩下的糕点包好,递给他:“别弄撒了。”
说完,将焐在怀里的小手炉轻轻搁在地上,拿起食盒,朝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宁倦愣愣地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他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用许多会看向他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眼神看他。
态度平和自然得像是他们本来就相识,他顺带捎了些糕点给他而已。
他捧着用帕子包着的糕点,低头看了看,帕子被些微的油浸润,已经有些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不是施舍的态度。
宁倦心里一跳,手忙脚乱地解开帕子,用衣兜接住剩下的糕点,抖了抖那条帕子,小心塞到怀里,准备拿回去洗一洗。
那只小手炉似乎也染着淡淡的梅香,很好闻。
宁倦的手冻得有些发红,抓紧了小手炉,感受着陌生的温度,在确认四下安全后,悄么声溜回了冷宫。
那之后一连两日,常来找麻烦的太监都没来了。
宫人不会来给他送吃的,他吃完了糕点,出去觅食时,听说好像两日前有几个太监冲撞了圣驾,被拖下去杖责八十,不死也废了。
那几人还是皇后宫中的人。
皇后母家势大,为人格外跋扈善妒,崇安帝年轻时没少受皇后的气,本就对她心怀不满,还有几丝犹疑。
见那几个宫人怎么拷问也不说话,隔日崇安帝也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觉得皇后此番是意图不轨,干脆就把坤宁宫里的宫人全换了一遍。
对于皇后而言这无疑是个坏消息,但对宁倦而言,这是个天大的好事。
皇后身边那群宫人,时常受命来找他的麻烦,现在坤宁宫的人都被换掉了,等同于断了皇后的左膀右臂。
至少一段时间门内,皇后应该很难再派人来找他的麻烦。
他还偷听到了有人议论陆清则。
那个自称陆清则的人,是大齐开朝来最年轻的状元,宫里没见过的,都传他生得神清骨秀,惊若天人,为人也温润和气,并不恃才傲物。
……什么温润和气。
那日初见的第一眼,那人的神情分明是淡淡漠漠的。
宁倦在偷出一只鸡腿后,边吃边想起那日陆清则递过手时指尖的温度。
他摸了摸怀里的帕子,小脸上露出丝迟疑。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手炉还给那个人?
一连好几日,陆清则没再遇到过那个不得宠的小皇子。
他难得插手管了点闲事,进宫时还会在大氅下多藏件衣物,见撞不上人了,也淡了点心思。
小崽子挺警惕的,也正常。
没想到很快又再见了。
照旧是面见过崇安帝后,出宫回府的路。
路过上次那座假山时,他前面被丢了颗小石子。
陆清则扭头看去,小孩儿藏在假山后,闷闷地道:“你的手炉我放在假山上了,拿了就走吧。”
怎么还躲着不让见了?
陆清则“哦”了声,走下去拿起手炉。
旋即猝不及防一跨步,转到假山后,正正好和站在那儿的小崽子对上了视线。
宁倦给他吓了一大跳,噔噔噔向往后退,背后是假山,没退开,陆清则便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俊秀玉雪的小脸上,有些乌青,嘴角也发着红。
陆清则皱起了眉,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额角的红肿:“皇后宫里的人已经被换了,一时腾不出人手,谁打的你?”
他怎么这么清楚?
微凉的指尖拂过额角,带来柔软的舒适感,像是被一缕清风拂过,疼痛也不再那么明显。
宁倦有些局促,不理解为什么会如此,瞳孔微微收缩着,转动了一下小脑瓜,突然了悟——在崇安帝面前有意无意提皇后,导致崇安帝疑心病犯起的人,是陆清则?!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清则没在意小皇子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看的眼神,他只是觉得这个小皇子像只湿漉漉看着人、可怜兮兮又凶巴巴的小狗。
而他喜欢狗。
他捏了捏宁倦身上的骨头,确定这小家伙没断胳膊断腿儿,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才收回了手。
那缕温暖浅淡的梅香抽开时,宁倦竟很不舍得。
“谁打的你?”
陆清则温和地平视着他,再次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