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君从文苑阁出来,没有再回佛香阁,而是带着云柳往先前宁王妃说的那座荇桥去了。
去的路上,云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夫人,那霍小姐也太目中无人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她这会去找赵小姐,两人肯定得吵起来。”
玉君语气平静道:“霍小姐没那么蠢。”
“为什么这么说?”
“宁王妃既然派人来和我说林芷烟受了伤,那这件事,她自然就不会管了。霍小姐也不可能真闹到宁王妃那去……何况今日夏日宴,来了这么多人,她要是为了那口气,就和赵小姐在今天这种场合上斗得你死我活,岂不遭人笑话?她们啊……顶多一会拌拌嘴,也就过去了。”
“可霍小姐真能忍下这口气吗?”
“我方才不是说了,她没那么蠢!”玉君勾了勾唇道,“那些出身在高门的贵女,你真以为她们只会绣绣花?弹弹琴?好丫头……京里水深,养不出蠢玩意!”
云柳听了这番话后,突然眼睛含着光,定定的看着玉君。
玉君歪了歪头,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柳一脸崇拜:“老夫人,您一直说您在乡下长大,可您却懂很
多别人不懂的东西,就连在宁王妃面前的时候,你也能游刃有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就是在京里长大的贵女呢。”
京里长大的贵女!
是啊,她本就是在京里长大的……
堂堂姑苏大将军的千金,自小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是比那些高门贵女还要生得高贵!
她瞳眸沉了沉,但脸上一如平常。
然后笑说:“就属你这丫头的嘴会说话!”
云柳也跟着笑:“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老夫人气质好,看着就养眼!奴婢能伺候您,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玉君在云柳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都还没吃上酒呢,就开始说胡话了。”
云柳抿了抿唇,低头羞笑。
这时,玉君往后看去,有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跟着她,隔了几米的距离,是宁王妃派来伺候她,和给她指路的,她吩咐云柳:“你去同嬷嬷说一声,让她带着身边那个丫头,去帮忙把念听找来……再不找回来,念听和赵小姐在一块,怕是要玩疯了。”
“三小姐和赵小姐在一起?老夫人怎么知道?”
“你以为林芷烟是怎么受伤的?”
“啊?!难道…
…”云柳恍然,“难道亭子里的事,是三小姐和赵小姐一块干的?”
“念听还算聪明,自己不露面,让赵小姐代劳。”
“奴婢之前就纳闷,明明赵小姐和霍小姐不和,怎么还把大小姐给伤了,原来是这样。”云柳这会子想通了。
看来并不是伤及无辜。
而是林芷烟本就在局中!
云柳照玉君吩咐,去和那嬷嬷说。
嬷嬷应好,过来说:“林老夫人,老奴这就去找,只是你身边还得留个人引路,让菊儿跟着吧。”
“不用,这园子大,嬷嬷一个人未必能找到我家那位调皮的三姑娘,我就在这附近走一走,一会就去未央楼找王妃,去的路我也都记得,嬷嬷要是找到了我家三姑娘,就直接带去未央楼吧。”
“是。”
嬷嬷也不说其他了,带着那个名唤菊儿的丫鬟去找林念听了。
玉君不大习惯被人跟着,总觉得后面长了双眼睛不舒服。
所以故意支开了她们。
她带着云柳来到了荇桥,宴的姑娘们都不愿待在外面,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了石舫里。
舫内人影晃动,没
有一张面孔是玉君认识的。
姑娘们各个生得娇嫩,捏着帕子摇着扇,在一起或品茶写字,或作诗抚琴,或嬉闹谈话,如此看去,真是一副最惬意的初夏图。
曾几何时,玉君也是初夏图里的一角。
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般清冷寡淡。
是从十五岁生辰那天?
还是从父亲将自己送出京城的那天?
还是父亲战死,失去母亲和哥哥姐姐的消息后?
又或者……
她生来就是这般清冷寡淡的人吧。
她将目光从石舫里抽回,往前看,能看到湖中央那座父亲为她建造的凤鸣亭。
昔日恢宏的将军府,如今成了皇家避暑设宴的未央园。
她曾经住过的院子被夷为平地,种上了新的竹子,摆了新的桌椅,成了未央园的小憩一角,再寻不出半点以前的痕迹。
父亲和母亲的院子也同样被夷为平地,盖了那座巍峨华丽的未央楼!
唯一还能辨别出这是她家的地方,除了这片心湖。
就只剩下那座凤鸣亭了。
百年间,物是人非。
呵……
多么悲凉,又多么可笑。
玉君深深的吸了口气,明明此时艳阳高照,她却
觉得鼻尖凉凉的。
胸口也狠狠痛了一下。
她想父亲了。
也想母亲和哥哥姐姐了。
自几百年前她离京后,父亲战死,她就再也没有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