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如墨。
窗外雨声不断,屋内烛光摇曳。
许氏病得严重,已经卧床数日,完全下不来地了。
林文远将她禁足在屋中,除了每日来给她诊脉的大夫和送药的丫鬟,谁也进不来。
这一晚,江嬷嬷悄悄进来了。
“大奶奶。”
许氏听到动静,翻过身,缓缓睁开眼睛。
她病得整个人都是软的。
江嬷嬷扑到床边,扶她坐起来,将亲自熬的参汤端到许氏面前,用勺子喂她。
“你怎么进来的?”许氏虚弱道。
“大奶奶,老奴担心您,正好院里没人,就偷偷进来了。”
“丽华的丧事办的怎么样了?”
“今日已经出殡了。”
许氏捂着心口,眼眶红红道:“她到底是我亲妹妹,我就是再见不得她好,也不希望她死,早知如此,我便不计算她了。”
“老奴明白,老奴都明白。”江嬷嬷见主子哭,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一边劝道,“大奶奶,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要太难过……老奴瞧着你的病是越发严重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是好?”
“我的病,是好不了了。”
“您别说这种丧气话,老爷今日忙完了姨娘的丧事,明日
就能来看您了,您的病,老爷能治。”
“他哪里还愿意见我……”
“您与老爷夫妻情深,老爷不会不管您的。”
“我与他已经离心了。”许氏哀泣。
“大奶奶……”
“江嬷嬷,我想见见世尧,你去把他找来。”
“二少爷这些天一直在仁京堂,今日也没回来。”
“你去找他,多晚都要来……几个孩子,只有世尧在我身边了,我得见见他。”
“是,老奴这就去。”江嬷嬷忙起来,将那碗参汤放下,匆匆出门去了。
许氏靠在床上等,等儿子来。
夫君不愿意见她……
她认了!
可她不能让儿子恨自己。
不知等了多久,屋里的蜡烛灭了。
房门也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将许氏吹清醒了。
因床前立着一道屏风,屋里又没有光,她看不见是谁进来了。
“世尧,是你吗?”她对着门口的方向喊道。
门开时,廊下的光照在一道纤细的身影上,明显不是林世尧。
那人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先在外屋把蜡烛点上。
然后拿着烛台进来。
骤长的身影拖映在屏风上,许氏才确定来人不是世尧,但看体型也
不是每日进来给她送药的丫鬟兰心。
“你……是谁?”
蜡烛微弱的火光一点一点从屏风后面漫进来,逐渐将里屋照亮。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
许氏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
玉君神色温和,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吓人,她将手里的烛台放到西南边的柜子上,缓缓走到床边的矮凳上坐下。
许氏凝眉,有种不安的感觉。
玉君淡然一笑,替她掩好被角,温柔的道:“大奶奶尚在病中,仔细不要着凉。”
许氏看着她那张淡笑的脸,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是那般的乖觉拘谨,让许氏自以为,她可以拿捏住她,可如今再看这张脸,只叫人觉得通体发凉,心惊胆战。
“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多日不见您,甚是担心。”
“你会担心我?”许氏冷呵,面白如纸,“那日你也听到丽华说的了,你初来朗州时,在城外拦截你的那帮贼人,是我派去的。我要杀你,你该恨死我才对,又怎么会担心我?”
“大奶奶要杀我也罢,不杀我也罢,总归今日我还活着。”
“所以进府的第一天,你就知道了?”
“借刀杀人那种蠢钝
的办法,不该是大奶奶您想出来的。”
“轮不到你笑话我!”
“玉君不敢。”玉君红唇上扬,笑得诡谲明艳。
许氏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瞳眸震颤,声音发紧道:“我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被你骗了,你装作胆小懦弱,一副谁都能欺负你的模样,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再一步步置我于死地……原来真正歹毒的人,是你玉君!”
她情绪激动,紧紧攥着被单。
玉君冷漠的看着她,尔后起身朝窗前走去,背对着许氏说道:“大奶奶,您把我想得太坏了!我生性胆小,性子又温,不管是谁都能欺我一番,这一点,林府上下人人皆知……我哪里就有您说的这般歹毒?”
许氏瑟瑟的盯着她的背影:“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必在我面前演了。”
玉君又是一笑。
转身时,表情冷漠,眼底寒气溢出。
再不是刚才那副温善的模样。
玉君下颌微抬,目光冷冷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猎物撕得稀碎。
许氏愕然!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玉君。
既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