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为了那陡然照进自己生命中的爱情之光,毫不犹豫的从莫斯科回到彼得堡。
深知伏伦斯基本性的乔安,笑了笑只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决定今后还是要继续冷处理下去。
……
莫斯科的天空已经阴沉了数日,星星点点的碎雪撒落人间。
一辆马车从街道尽头驶来,当马车在一栋建筑物前停下后,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从车厢里走下来,然后仔细地数出车费交给了车夫。
中年人拎起那装着他仅有的行李的小手提箱,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站了一会。
雪花落在他棕色的头发与并不宽阔的肩膀上,他没有动手拂落,而是用一中怀恋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眉宇间萦着抹不去的疲惫,那蓬松的胡须,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未曾经过打理,身上的着装也算不上时新了。
冷风吹过他周身,他打了个哆嗦,然后伸出了那只与养尊处优毫无关系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他展开信纸,对照了一下里面写着的某个地址,然后又看了看前方的建筑物。他走上前,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一名四十岁左右颧骨略高的妇人打开门,疑惑地看向外面的男人。
他有些忐忑地说:“这位夫人,嗯……我想有人为我在这里租赁了一个住处。”
是的,不是他要在此地租住房屋,而是已经有人为他租好了,只等着他来此住下。
而他需要的付出的代价,就是定期为对方创办的报刊供稿。
一开始时,对方只是与他签订了供稿稿酬合约,但在了解到他最近糟糕的生活境况后,竟是让他直接从彼得堡来到莫斯科。
他至今仍记得他们通信时,对方在信上所说的每一句话。
“对您的境遇深表同情,但是希望您能理解,新创办的报刊经受不了太大的波折。也许您可以考虑一下来莫斯科,一个安稳的写作环境很重要不是吗?住的近一点也方便我们更好的沟通。”
“先生,这边会给您安排住处的。”
已经快要被不断上门威胁的债主逼到绝境的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答应了下来,立马把回信寄了出去。
中年男人将对方最后寄过来的那封信递给门内的妇人,妇人接过信,认认真真地检查着里面书写的内容。
他说:“您瞧,是对方让我来这里的。”
回想这几年来的遭遇,他仍然有中不真实感。
他付出了巨大心血的报刊被迫停刊,报刊造成的债务如山一样压在他身上。
前妻、兄长去世,他不得不承担起责任,照顾他的侄子和兄长遗孀。还有他的弟弟,他也不能弃之不顾。以及他那游手好闲的继子!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要被压垮了,而他的癫痫病症发作的也是越发频繁。
但是每日清晨睁开眼,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他拿着自己过往的作品去向出版社自荐,但换来的只有更深重的压榨。他们对他的遭遇了如指掌,他们知道他在为钱财犯愁,对他步步紧逼,提出一项比一项苛刻的条款。
直到他辗转从友人处得知莫斯科那边有人在高价约稿,就试探着联系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给的待遇是意料之外的优越。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后,就看到妇人已经看完他的信,并交还给他。
妇人完全打开门,眼中警惕消融,笑着对他说:“快进来吧,外面雪越下越大,太冷了。”
中年男人连忙走进室内,一股暖洋洋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的整副骨架仿佛都松散了下来。
妇人说:“先生您先坐,等我一下。”她转身走入里间,不知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他坐了下来,等了没一会儿,妇人就回来了。
她将一把钥匙以及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说:“二楼右手边第二间。”
男人收好钥匙,表示自己记下了。
妇人又说:“你在这上面签个字,我好跟谢尔巴茨基公爵家的人说一声。”
“好的。”
他看向文件,拿出了一支笔。
在他未曾拿起笔的时候,他看上去与街道上那些来去匆匆为生计忙碌的普通人并无不同。但当他执起笔来的那刻,这位面貌上带着风尘压抑的中年男人,就仿佛是握住了自己的倚仗、自己最信赖的伙伴,眼中的消沉与焦虑下意识化作一片沉静。
在妇人的注视下,男人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