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漫的雾气已有这等威力,潭水中该多冷?
历白露握着圈住自己的绳子,本只有小指粗细的灰绳,覆了层层冰霜,已有拇指般粗,雪白晶莹,冻得硬邦邦的。
如果下了水,再冻脆一些,能不能砸断?
历白露心思活动,见仇侍卫并不阻止她绕过冰晶走向潭水,便攀过较矮的一根冰柱,跃入寒潭中。
在场人无一不是武功精绝,耳力超群,听到水声,纷纷激动。
“里头可有什么?”
历白露不憋气不闭眼,沉在水中,任由自己向下落,不理会外头的叫嚷。
这潭水在森林中显得如此神秘怪异,历白露还以为深潭无底,藏着什么秘密,埋着什么宝贝。意外的,她立刻就触到了底。
底部是平滑的森绿石面,历白露在水下走了一圈,觉这寒潭不像自然造物。像人工挖了一个圆柱状的坑,填进了极寒之水。
没什么可探索,她也无心多探索,浮在水中看析出细碎冰晶的绳。
绳子绷得笔直,那边一直拉得很紧。历白露动作幅度不敢大,暗恨潭水里干净的仿佛有人天天打理。要是有块石头,总比她用拳头有效率。要是有点尖棱,也可以拿来磨一磨。
她将绳子贴近森绿石壁捶打,同时也希望冰可以将两者固定。不料石壁滑不溜手,绳子上的冰无法粘连。
无计可施。
绳子另一头重重扯了两下,历白露紧抿着唇,只能从潭水里出去。
她的头从水面上冒出来,低空中的寒雾顿时凝为实质。她整个人走出来时,水潭四周厚厚一层新霜。
历白露低头看着自己的赤脚,形状精巧的雪片结晶,一朵朵一团团从她脚底蔓延开去。
这样可怖的低温,外头那些人,即便力量速度都如怪物,也受不了吧。
历白露忽而有了主意,俯身噙了一口潭水,想赌一把。
寒潭被冰晶围绕,外面的人看不清她的异样。他们语气兴奋急切,总不可能是怕她死了,多半是想知道她有什么发现。
他们为什么不亲自入潭?
怕冷吧。
历白露眼神沉着,双手攥住绳子,身体向后仰,猛然爆发出自己的全力往后拽,明明白白让绳子另一端的人感受到她的反抗。
这点力气,仇侍卫眼底不屑。
主子急着想知道潭水里有什么,算她有用,本想让她自己走出来。既然她不愿走,他也可助一臂之力。
仇侍卫一扯绳头,完全不对等的力量顺着绳子传到历白露那一边。她脖子又让巨力扭得弯折,人像破风筝一样被抖起来飘在半空。
她被拽飞回去了。
烂人!果是受不得一点挑衅。
“不可!”
佝偻太监当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身下冻冰轰然爆裂,他起身,想救俊美青年却已不及。
人摔得满地滚,碎霜扎进眼睛,历白露眼皮都不眨,她赌赢了。
她站起来,口中的潭水都没必要喷出去。
黑塔一般的男人,愕然的面孔上覆了一层浓霜。地上盘腿打坐的青年,冲瞬息间跑远了的佝偻老人大喊。
历白露走到青年面前,她脚尖以恐怖的速度延伸,欲占领一切的白霜,眨眼间爬满了他的身体。
他眼中露出恐惧,张着已僵硬的嘴,说了句历白露听不懂的话。
可能是求饶、威胁。
历白露猜测着,抬起脚,猛踢他的右眼。
白皙纤巧的小脚,带着潭水的极寒,此刻是最致命的武器。
白霜顷刻间长满了青年的头,听着佝偻老人叫人害怕的怒音,历白露又走向仇侍卫。
她想踹他的脸,但够不着,甚至够不着腰腹,抬起来一脚只踹到了腿。
这样一座叫人无法反抗的黑塔,此刻一脚却也就放倒了。
历白露看着他和那俊美青年生满冰霜,毫无起伏的胸膛,从他手里取走了缚住自己的绳子。
她自由了。只要靠住这神奇的寒潭,日后大概率也不会弄成今天这般狼狈。
仇侍卫已无任何生机,历白露最终没有去踹一张死人的脸。
她杀人了。
借助寒潭的力量,一次杀了两个。
刚才拿定主意挑衅的时候,她已经想到赌赢之后,可能会有现在的场景。
但这场景真的出现了,历白露发现自己心理准备不足。
见面就被割喉,被拽着在地上乱滚了一路,衣不蔽体地在人前,看着别人拿自己做刀枪不入实验,毫无尊重,毫无人性。
她积压的怒火和耻辱,以及将这怒火与耻辱成功报复发泄后的轻松爽快,这么多强烈的情绪,突然就被一阵迷迷蒙蒙的茫然推远。
她杀人了。
按她的时间算,小半个月前,她在熄灯前跟舍友瞎扯,许了个愿。
历白露将绳子一段一段折好拿在手里,向寒潭走去。佝偻老者在以她为圆心的一圈冰霜领域外无能狂怒,最终也没能引历白露多看他一眼。
回到潭水边,历白露跳下去,浮在水里,背靠在光滑的石壁上,微垂着头闭上了眼。
终于无事了,终于消停了。她头一次如此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