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亨利八世看见自己的一生正如走马观花般闪过。
首先是他记忆里最陌生的父亲,拉着一张别人欠了他大几百万英镑的长脸,坐在枯木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亨利八世,随即摇了摇头,无比失望道:“我以为你会死于战场或者疾病,再不济也是被刺身亡,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愚蠢至此。亨利,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面对父亲的质疑,执政多年的亨利八世似乎还是那个惧父如虎的约克公爵,直到亨利七世起身离开后,他都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什么,而是看着约克的伊丽莎白紧接着坐上枯木的椅子,冲着他摇了摇头,好像很遗憾道:“我所有的孩子里,你是最像我父亲的那个,但是亨利,你也会因此迎来毁灭。”
说罢,约克的伊丽莎白也没去等亨利八世的回答,而是和丈夫一样,在说完话后便起身离开。
阿拉贡的凯瑟琳是第三个坐上枯木椅子的人。她看上去比亨利八世上次见到她时要年轻了不少,那头漂亮的金棕色长发上缀着西班牙的石榴花,娇美的面容被精美的镂空白纱挡了一半,但却掩盖不住曾让亨利八世为之痴狂的温柔与坚定。
“凯瑟琳,我最亲爱,最甜蜜的凯瑟琳。”亨利八世突然有了开口的语气,终于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甚至想要去触碰阿拉贡的凯瑟琳。
“回去吧!亨利,回去吧!”阿拉贡的凯瑟琳将双手格挡在胸前,拒绝亨利八世的靠近:“你此刻还不属于天堂,所以别抛下英格兰,还有我们的孩子。”
亨利八世停在阿拉贡的凯瑟琳面前,看着她轻轻摘下头上的白纱,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他在哥哥的婚礼上陷入了爱河,然后便再也无法将目光从阿拉贡的凯瑟琳身上挪开。
“我还是会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阿拉贡的凯瑟琳起身给亨利八世行了一礼,然后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所以亨利,别忘了做一个好父亲,好国王。”
…………
“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我,我不知道。他可能是在坠马时伤到了脑子,或许,或许会一直不醒。”
“荒唐!英格兰国王绝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他一定有上帝的保佑,绝对能逢凶化吉。”
昏睡中的亨利八世被周围的吵杂声扰得眉头紧皱,在意识逐渐清明后,能分辨出争吵的两个声音分别属于医生和萨福克公爵。
“加油啊!亨利。堂堂英格兰国王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还没征服苏格兰,法兰西,乃至更遥远的地方。”
亨利八世感到自己的胸口处被压得喘不过气,最后忍无可忍地咳出一口闷气,眼睛骤然睁大道:“凯瑟琳!!!”
围观的人群见状,自是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天佑我主。”“天佑国王。”
最靠近国王的萨福克公爵赶紧将国王扶了起来,然后叫人将担架抬来。
“玛丽和威廉怎么样了?”亨利八世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基本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容易出事的就是王位继承人。
尤其是未成年且不是现任王后所出的王位继承人。
“你去将他们接来了吗?”亨利八世紧紧握住萨福克公爵的手,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博林家的两个鼠辈呢?他们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篡位机会。”
“威尔特郡伯爵(托马斯.博林)让他的儿子,罗切福德子爵(乔治.博林)将您的事转告给王后陛下,但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先生担心他们会抢先控制住王储,所以让小帕尔爵士去威尔士接人。”萨福克公爵看着亨利八世就手灌了杯酒,顺带吐出一口血水:“克伦威尔有没有在我昏迷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萨福克公爵感到脖子后一阵发麻,抬眼便看见亨利八世冷意十足的眼睛:“我记得自己曾跟他说过特殊情况下的各项安排,他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吗?”
“……克伦威尔先生想让我和玛丽公主替威尔士亲王摄政,并且将王后和诺福克一系排除在摄政团之外。”
“还有呢?”
“还有便是尽快办妥玛丽公主和洛林公爵之子的婚姻,以防法国趁虚而入。”萨福克公爵不知道亨利八世为何会突然怀疑托马斯.克伦威尔,但是考虑到后者确实是站在威尔士亲王这边,所以萨福克公爵还是下意识地替托马斯.克伦威尔说了些好话。
“他倒是稳妥。”亨利八世轻轻哼了一声,又稍作休息了下,便让人启程回汉普顿宫,结果半路就收到一个让他心情不美妙的消息。
“陛下,汉普顿宫传来消息,说是王后陛下又流产了。”提前过来迎接国王的佩吉爵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亨利八世的脸色,后者并没有立刻表态,直到佩吉爵士的冷汗滴落到坐垫上,才轻轻呲了一声,不满道:“我算是看清楚了,她总不会给我带来喜悦的消息,而是乐于将一切都变得更糟。”
说罢,亨利八世有些玩味道:“她这次的解释是什么?因为太爱我,太担心我了,所以才会流产?”
佩吉爵士没法回话,因为安妮.博林还真是这么说的,甚至罗切福德子爵也是这么想的。
“掉头去白厅宫,我不想看到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