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罢,又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或者, 你想留下来侍寝?”
冯绛却没有了先前的放肆气焰, 她也不再叫嚷, 只是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往外走去。
才迈出一步, 整个人差点往前摔倒。
雪茶慌忙上前扶住她:“婕妤小心……”
冯绛顿了顿,抬手将他推开,自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乾清宫。
她失魂落魄似的往回而行,才进宫的时候对这后宫本来一片陌生,多走两步都好像要迷路, 但是现在就算是神不守舍,也能凭着本能往自己的宫中而去。
这就是习惯。
晃晃悠悠走到半路, 秋夜的冷风刺骨, 冯绛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一下子, 整个人却仿佛清醒了几分。
冯绛定睛看了看前方的路,心底又掠过方才在乾清宫的种种。
最让冯绛意外的是, 皇帝居然……知道她内心的隐秘。
她的那点心事,就算是父亲冯节度使也不知道,但是皇帝却一出口就掐住了她的七寸。
冯绛深深呼吸,然后回头看着贴身的嬷嬷:“皇帝怎么会知道禹将军的事。”
陶嬷嬷算是她的奶嬷嬷, 是从幽州跟着她一路进宫的, 冯绛的心事别人未必知道, 可却瞒不过陶嬷嬷。
先前冯绛进殿, 陶嬷嬷并未跟随, 所以不知发生何事。
只是后来冯绛大声吵嚷,她在外头依稀听见了几句。
原本看冯绛脸色不对,正在提心吊胆,突然听了这么问,吓得脸白:“皇上知道了?这、这怎么可能?”
冯绛道:“知道我这心事的只有嬷嬷你,我自然不会去告诉皇帝,难道是你?”
陶嬷嬷叫道:“姑娘,冤枉死我了!”
冯绛道:“你是我的奶母,我自然知道你的为人,所以从来不怀疑你,可是这件事不会无缘无故的泄露出去。”
陶嬷嬷着急的交握双手:“我真的没有告诉人去,可以对天起誓,只不过……”
“不过什么?”
陶嬷嬷脸上有些不安之色,小声说道:“我记得,有一次江昭容身边的宋嬷嬷请我吃酒,我、我多吃了两杯,后来就有些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在那时候多嘴说了什么……”
冯绛的脸色刷地变的雪白。
“你、你……”
陶嬷嬷跟冯绛都是幽州人士,幽州地冷,不管男女都好饮也善饮,陶嬷嬷虽然为人可靠,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在酒醉后容易说些醉话。
以前在幽州跟人吃醉了也就罢了,但如果是在宫内,遇到了有心要套话的人,这毛病却会成为致命的缺点。
冯绛心里冷到了极至,自言自语般道:“江昭容……岂不知她虽然是后宫之人,但是,俨然是皇上的心腹,假如是她的人故意打听,告诉了皇上……”
颜珮儿挟身世之威,又有稀世容貌,面对这般劲敌江水悠仍能够泰然自若甚至跟颜珮儿好撑一团,自然有她的能耐,可冯绛虽然不算是十足十的后宫之人,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要在这宫内稳稳地立足,一定要找一个靠山,而宫中最大的靠山,自然便是皇帝。
陶嬷嬷无地自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掴了两巴掌,流泪道:“是奴婢该死了,对不住姑娘!”
冯绛仰头笑了起来:“江昭容、好个江昭容……”
不料就在这时候,前方有一行人缓缓而来,冯绛定睛看去,却见灯影簇拥中显出最前的两道身影,竟正是江水悠跟颜珮儿。
真是冤家路窄。
自打蔡太师落马,仙草出宫之后,颜珮儿跟江水悠可算是宫中最当红得宠之人。
原本颜珮儿出身名门,又是太后所宠爱之人,皇帝多疼她些,大家都不敢说什么。
可是江水悠只是御史之女,当初进宫之时,最出色的有三人,便是朱冰清,罗红药跟江水悠。
其中朱冰清有太妃做靠山,罗红药是最先承宠的,比较而言江水悠其实是最末的一个,没想到如今那两个人都已经相继不在了,反而是她水涨船高,屹立不倒。
其他众人自然有些暗妒,本以为没了蔡太师的压制,有颜珮儿在宫内,一山不容二虎的,颜家势必会针对江水悠,可没想到两人竟很是和睦,竟如同亲姊妹一般相处,每日都要结伴去给太后请安,从没有起过一次龃龉。
众妃嫔见状,不得不赞叹江昭容的高明,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冯绛正在怒极加心寒之时,又因为想通了泄密之事,恰巧看到江水悠一行人来,以她的性子如何按捺。
地上陶嬷嬷见状知道不好,忙起身拉住了冯绛:“姑娘!小不忍则乱大谋!”
冯绛回头看她一眼,将她用力甩开。
这一刻,对面也已经将此处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江水悠跟颜珮儿对视一眼,颜珮儿道:“冯婕妤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江水悠打量着冯绛气恼的脸色,气定神闲般,“听说最近婕妤往乾清宫跑的很勤,看这方向,大概是又去过,莫非又遇到什么不顺心了吗?”
颜珮儿听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当初就是因为蔡勉从中作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