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个无眠之夜了。
她守着一盏灯,听着外头秋风吹窗,心中竟有种想法,想让时间变得慢一些,不要来到那注定惊险而吉凶莫测的明天。
仙草本还预备着皇帝会叫自己,且又打心里不愿意睡。
枯坐了半个时辰后,突然想起当初在冷宫的时候,苏子瞻曾经送了些书给自己,当时她正是装拙的时候,且也忙的很,所以并没有看,这会儿便犯了出来,却有一本《小窗幽记》,当下一页页地翻看起来打发时间。
突然看见:“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简直如同自己当下的写照,只不过那三分七分怕是要调转过来了,不由哑然失笑。
又见写:“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却仿佛说的是皇帝如今的处境。
仙草看一会儿,默想一会儿,感叹一会儿,心绪千转。
如此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面前的蜡烛短了一大截,外头仍旧毫无动静。
仙草竟有些坐不住,于是把书合起来,起身往外走去,来至殿前往外看去,却见皇帝依旧正襟危坐,好像心无旁骛地还在批阅奏折。
旁边的雪茶揣着手低着头,也并没有看见她。
如此,这一夜之间,仙草断断续续出来看了三回,直到寅时将至。
外间更鼓敲响,已经有太监进来请皇帝沐浴更衣,预备今日的九锡大典。
仙草听到外头的响动,早就跳了起来,想也不想便冲了出去。
殿内,皇帝已经自案前起身,又是一夜通宵,皇帝却毫无倦色似的,精神抖擞地自桌后转出来。
雪茶早吩咐小太监们将窗户都打开,清冷的晨风一涌而入,将皇帝明黄色的龙袍吹的鼓荡起来。
赵踞迈步走到殿前,缓缓地吁了口气,迎着尚在沉眠中的夜色微微地张开双臂。
头顶的天色仍是暗暗深沉的墨蓝,一轮极圆的明月悬挂在天际,光辉洒落,屋顶跟地面上看来就像是铺着一层薄薄地霜雪般。
皇帝的身影恰在乾清宫的门口,微微地明黄色竟透出些朝阳的颜色,宽肩细腰,身形矫健的仿佛将要腾空而起的真龙。
仙草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她本是有满腹的话想说,可是眼睁睁地看见这情形,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正在此刻,雪茶上前道:“皇上,怎么又忙着吹风,留神着凉。”
赵踞回头,还未开口,就看见前方才出来的仙草。
他的目光闪烁,望着仙草道:“你怎么……”打量她衣着发髻皆都十分整齐的模样,却突然明白过来,她是一夜未眠。
刹那间,皇帝深沉如夜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
仙草见赵踞已经看到了,便忙走出来几步,行礼道:“参见皇上。”
赵踞道:“你没睡?”
仙草勉强笑了笑:“是啊,今晚上不知为什么总睡不着。”
雪茶在旁忍不住道:“睡不着怎么不出来陪着皇上,让想睡的人去?”
“放肆。”赵踞哈地笑了声,抬手在雪茶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雪茶忙捂着脑袋:“奴婢不敢了。”
仙草看着雪茶愁眉苦脸的模样,便也笑了。
赵踞看着她宛然生辉的笑容,却总觉着她的笑里带着一点悒郁。
皇帝咳嗽了声:“朕要去沐浴,你这是要跟着去吗?”
自打仙草来到乾清宫,皇帝不知出了多少为难人的招数,但幸而并没有太过分。
比如伺候洗浴这些事,皇帝从没开口让仙草亲力亲为。
此刻突然这样说,仙草一愣,诧异之余,面露犹豫之色。
赵踞却打量着她的脸色,嗤地笑道:“你还当真了,就算是你巴不得,朕可还嫌你的手粗呢。滚一边儿去吧。”
赵踞说着,一甩衣袖,迈步将出门。
仙草忙道:“皇上!”
赵踞回过头来。
仙草咽了口唾沫:“等、等皇上顺利忙过了今日的事,奴婢……再伺候皇上。”
赵踞诧异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仙草低下头去,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
雪茶却听得明白,当下忍笑道:“皇上,小鹿说,今儿的事儿完了后,她再伺候皇上沐浴呢,今儿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着便又狐假虎威地对仙草道:“皇上都说你手粗了,何况有我呢,哪里用得着别人。”
仙草正有些脸热,才要顺着雪茶的口风下坡,却听赵踞道:“既然你这样勤勉,那么朕倒要给你一个机会。”
雪茶跟仙草双双吃了一惊。
两人心思各异,还没开口,赵踞仰头轻笑,转身出门。
仓促中雪茶踹了仙草一脚:“你又没伺候过皇上,粗手粗脚的别弄疼了他,逞什么能。”
仙草苦笑,又叮嘱他说:“你快去跟着皇上吧……今儿的事非同一般,且记得、机灵点。”
雪茶不以为然地说道:“公公我是宫内头一号的机灵人,用得着你说?”
两人说到这里,前方的赵踞止步。
然后皇帝转过身来。
他看着仙草,眼中掠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