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头脑发热讲出这句话, 全因一时兴起。
直到望见裴渡怔然发愣的神色,谢镜辞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出了多么不得了的话。
什么叫……“那些都是真的”。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裴渡, 她是个偷偷摸摸喜欢他很久、甚至会因为一纸婚约滚来滚去的怪人吗?
谢镜辞觉得不行。
她之所以不敢向裴渡表明心意,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 是因他从不与女子亲近。
裴渡模样出众, 剑术更是千里挑一,曾经在学宫里, 对他有意的姑娘不在少数。然而他虽温驯有礼,一旦遇见他人示好,却定会出言拒绝,毫不犹豫。
有人说他无情无欲, 一心只求剑道;也有人说他心中早有了倾慕之人, 之所以守矩得近乎于古板, 是为等到那位不知名的姑娘。
当初说到这里, 向她倾诉八卦的师姐轻轻一笑:“不过这样一来, 岂不就是另类的‘守身如玉’了?”
谢镜辞当时面色如常,其实心里早就砰砰跳个不停, 只希望老天保佑,千万别是第二个。
……虽然第一个也不怎么好。
总而言之,无论缘由如何, 裴渡总会刻意疏离对他有意的姑娘。此刻她说得如此直白――
谢镜辞微不可查地皱眉。
她不是凡事胡来的性子,去往鬼冢时, 很认真地思考过自己应当如何与裴渡相处。
如今的他无处可去,又在修真界里处处树敌, 对于裴渡而言,唯一称得上安全的地方, 唯有谢家府邸。
谢疏与云朝颜,应该也是唯一可能帮他的人。
倘若她打从一开始就大大咧咧表明自己的心思,对于裴渡而言,或许会成为一份负担。
他们虽为未婚夫妻,彼此间却交流甚少,以裴渡那样的性子,不可能轻而易举对她生出爱意。
如果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再冠以“报恩”的名头,一切都合情合理、理所当然;可一旦全盘暴露,郎无情妾有意,难免显得尴尬至极。
那未免太糟糕了。
她不想在一切刚刚开头的时候,就被裴渡下意识远离。
日色如水,谢镜辞抬头与他对视,伴随长睫一眨,柳叶眼里微光流转。
“被吓到了?”
她嗤地笑出声,很快垂下脑袋,不去看裴渡眼神:“逗你玩的――正常人谁会在墙上爬来爬去啊?又不是蜘蛛精。我爹娘最爱开玩笑,你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裴渡很快回了声“嗯”,听不出情绪。
他脑子向来好使,方才听见谢小姐那句话,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话里的意思。
只不过是十几个司空见惯的汉字,所能引起的震动却是天翻地覆、狂浪如潮。
在那一瞬间,裴渡连心脏都停止跳动。
当时的不真实感犹如做梦,梦还没完,谢小姐就用了另一段话将他拉回现实。他理应感到自嘲或失望,然而充斥在心头的,居然只有淡淡的涩。
毕竟这是最为理所当然的结果,裴渡心知肚明。
若说谢小姐早就对他情有独钟……恐怕梦里都不一定能成真。
这个话题很快被略过不提。
穿过人潮如织的长街,不需多时,便来到云京谢家。
云京性喜繁盛奢靡,谢府作为世家大族之一,该有的气势总得护住,在门面上不逞多让。
与裴家一板一眼、处处规整的庭园不同,府中松柏竹枝肆意横生,飞阁流丹赏心悦目。高阁拔地而起,好似玉宇琼楼,唯有翘起的檐角映着绿意青葱,清风一吹,端的是恣意潇洒,林叶声声。
此行终点,是距离正门最近的会客厅。
“所以当年在鬼冢,的确是白婉和裴钰陷害于你。”
四下俱静,谢疏坐于精雕细琢的金丝木椅,听罢裴渡所言的来龙去脉,低头喝了口茶:“后来你坠入崖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认定你再无出现的可能,干脆添油加醋,将你彻底抹黑,沦为众矢之的。”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法子,身为加害者的她能顺理成章得到同情;至于穷凶极的裴渡,所有人都会觉得死有余辜。
谢镜辞蹙眉:“有什么办法……能让修真界里的其他人知道真相吗?”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目前的状况是,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白婉声称裴渡“私通邪祟、魔气入体”,这句话在当时是假,然而自从被击落山崖,裴渡已在鬼冢生活了两年之久。
几百个日日夜夜何其漫长,每天都要被浓郁邪气侵蚀五脏六腑。待得气息入骨,如今的他早就与魔物无异。
所谓三人成虎,关于裴渡的印象已然根深蒂固,修真界里的人不是傻子,不会因为谢镜辞短短一句话而选择相信。
“此事我和你爹会尽快想办法解决。”
云朝颜说着一顿,似是又想到什么,眉梢一动:“裴渡受伤颇重,药膏只能治些皮外伤。我们会请来靠得住的医师,你专心养病就是,不必操心太多。”
“体内的魔气也得想办法解决。”
谢疏道:“魔气入体,不但能引得筋脉受损,更严重一些,甚至会叫人失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