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 老许家来了亲戚过来走年礼。
说是亲戚,其实是老一代隔了好几辈儿的远亲了, 不仅血缘关系上浅薄的不能再浅薄, 就是关系上也比较生疏。
之所以还联系着, 则是因为许国庆这边的缘故。
毕竟孩子多供应量不够吃, 只能花钱买粮食贴补,但是粮站的高价粮之前那些年卖的老贵了去了,且有时候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还得凭关系!
更何况,那时候许国庆夫妻俩手里也没啥多余的钱能跟别人家抢买高价粮, 只能另外想办法。
于是乎, 他们就联系上了乡下的远房老亲。
目的嘛, 当然是买粮了,还是尽可能花少量的钱买足够养活孩子的粮食。
乡下自从分田到户后粮食产量就慢慢高起来了, 只要不是那偷懒的,家家户户多少会有点余粮,能换钱的话当然是很乐意的。
毕竟他们不像城里人有工作能每月领工资, 吃是不愁,就愁没钱花,红白喜事儿女婚事什么的处处都要钱。
若是把粮食卖到粮站,收粮的价钱便宜的很, 还不如不经那道手,直接卖给城里人呢。
如此一来,两项便宜。
因为这么个原因, 老许家早年间又和乡下的老远亲联系上了。
联系人主要还是许国庆,受益人是他,当然得他们家招待啊。
亲缘上距离太远了,许爷爷许奶奶按照规矩已经不再走这门亲,大嫂二嫂嫌弃人家泥腿子的身份,也不愿意沾上关系。
所以许国庆当仁不让地接过手,负责把这门亲戚走起来。
这回过年人家来了,走的就是许老三家,许国庆夫妻俩理所应当得招待起来。
为此,大嫂李桂兰在楼下跟三弟妹赵云薇遇见了,还撇嘴嘲笑了一通呢,说什么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也就三弟妹夫妻俩穷稀罕,与泥腿子为伍云云。
都是分家各自过活的了,赵云薇可不会惯着对方,在没有爹娘在场的情况下,她也不会端着贤惠的架子让自个儿吃亏,当即就怼了回去。
嫌弃谁呢,往上数三代,大家都是贫农,谁祖上不是泥腿子嘞,有啥好得瑟的么,真是一朝得志就猖狂,刚过上点好日子就想讲资本老爷那一套咋滴?
这么一套高帽子戴上去,李桂兰嘲讽的得意脸色立马就肉眼可见地黑了,却连反驳都不能,心塞的不行。
赵云薇说的理直气壮,毫不退缩,反正主席都说过了,有理走遍天下,她怕啥。
李桂兰最终不敌,灰溜溜败退上楼,跑到爹娘跟前告黑状去了。
不管许爷爷许奶奶哪里听到后是什么反应,许国庆这边迎来了走亲戚的客人。
临近饭时,一身灰布蓝袄头戴裹巾的大脚老太太精神矍铄地上门了,手中拎着以往装年礼的尼龙袋子。
那还是早前赵云薇回礼时送的,看上去仍旧像是新的一样,如今鼓鼓囊囊地装了一袋子东西。
老太太仍旧一如往年那么有精神头,身体更是好得很,提着一袋子东西走的健步如飞,笑的一脸黑黝黝的褶子。
她老人家进了大院门,老远就跟等在自家门口的赵云薇招手打招呼,口喊着表外甥媳妇,庄稼人亲切朴实又热情。
往年都是她自个儿来的,今年有点不同,老人家现身后,后面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同样黝黑灿烂的笑脸,同样鼓鼓囊囊的尼龙袋子,不一样的是少年人脸上的朝气和宛如小白杨一般茁壮成长的结实身材。
老太太这回不单单是自个儿来了,还带了一个和许富文许二哥年龄上差不多的小少年。
“国庆他媳妇儿,俺来看你们啦。”
“姨姥姥快进门歇歇,一路上辛苦了。”
两厢碰面寒暄过后,赵云薇热情地把风尘仆仆赶来的祖孙二人迎进门,让大儿子去喊在外面唠嗑的许国庆回来待客,自己则沏了一壶热茶端了上来。
许碧桃知机地带着妹妹,帮忙把零食果盘拿出来请客人品尝。
老太太笑的满脸菊花开,谦让了几下,最后抓起一把炒花生塞给身后跟着进来的小少年,自己个儿就捏了一小撮瓜子嗑着尝个味儿。
“来就来了,带啥东西,今年收成咋样,年好不好过?”赵云薇接过小少年递上来的尼龙袋子时客气说道。
老太太连忙摆手,说不是啥好物,就是些地里种出来的农产品,不值几个钱儿,就图个新鲜。
赵云薇谦笑着,拉开袋口顺眼看了一下,一袋子沾着泥土的菠菜,一袋子洗的干干净净白晃晃的大白萝卜,看上去都水灵灵的,确实比菜市场买的新鲜许多。
真要算起来,这两袋子菜的确不值当什么,去菜市场花不了几块钱就能搬回家来。
但是礼轻人意重,寒冬腊月的一般农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出来,老太太能大老远的送来两袋子菜来,这份心意就足以让赵云薇夫妻俩熨帖不已。
你说为什么不送点腊肉鸡蛋什么的,那是因为现在不同前几年那时候了。
老太太知道城里人过年应当是不缺肉食吃的,缺的是水灵新鲜的蔬菜,正好自家地里有点出产,那当然是投其所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