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阿婆哭哭嚎嚎, 叫得嘴都快裂了, 声音尽数湮没在一片轰隆声之中。
也就片刻间的事情, 转眼便是风停树静,只余下一片狼藉与惊呼不定的呼叫。
宁莞低声安抚完宁暖, 直起身打量四周。
断枝碎叶飞得空中到处都是, 映在零星四散的火光下如同急旋的箭矢, 地上是站不稳当, 歪歪斜斜倒了一地的人, 一个抵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好不狼狈。
有年轻的吓得两股战战,哆嗦着爬起来就往林子里跑, 幸得军营里动作快,出来了一列黑衣铁甲的兵士堵住了人, 呵斥训话。
惊慌过后是又急又快, 又碎又多的说话声,嗡嗡嗡的闹人, 却多是有着避过天灾安然无恙的幸运。
朱阿婆言语颠倒,动着嘴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宁莞没理她, 见宁沛他们无事, 便提着药箱去旁边磕着头的小孩儿那处, 帮着照看。
楚郢是将近卯时才骑着马赶过来的, 他到军营边找到人时, 宁莞和芸枝正背对背靠着,阖着眼,半梦半醒。
朱阿婆看到他,浑身一震,忙不迭地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宁莞睁开眼,将将醒来,隐约有些模糊不清的视线里,见他鬓角眉梢染着晨雾朝露,一身清寒。
她敛裙起身,“侯爷?”
楚郢应了一声,低了低眸子,望着她道:“宫中传召。”
宁莞轻拧了拧眉头,转头与芸枝低语嘱咐了几声,方才随他离开。
路上尚未清理,马车不便通行,楚郢叫军营里的人送了一匹马来,将缰绳递给她,“会骑吗?”
宁莞点头,“会。”只不过好久没骑了。
她摸了摸马颈上的鬃毛,扶着马鞍翻身上马。
为着动作方便,今日穿的宽摆罗裙,倒也不会拘着行动。
她动作利索潇洒得很,楚郢便也不多说什么,亦是上马,不过须臾,两道身影便消失在远处。
早时的风含着冷雾,驱散了萦绕一夜的闷热,叫宁莞舒服地眯了眯眼。
城中倒了不少房屋,路上断石遍地,宁莞跟在楚郢后面,一边拉着缰绳避过,一边想着一会儿面圣之事。
骑马走得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皇城门前。
楚郢将手里的剑交给早早在外候着的齐铮,两人并肩缓步往里。
现在正是上朝的时候,怕再出什么事,兴平帝不得已把地点由朝政殿挪到了外面,改为露天办公。
诸大臣正说得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各个面红耳赤,激动不已。
能不激动吗?
大靖建朝以来,自元宗始,不过百年而已,但地动之事时有发生。
所谓天灾大祸,猝不及防也抵挡不住,甫一来即是地裂水涌,屋塌瓦堕,军民死伤不计其数,这么一场,几年都难能缓过气儿来。
但这次不同!有了预先防范,虽说屋舍墙垣该塌还是得塌,但人没事儿就好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有命,怕个什么?人人两只手两条腿,还垒不起墙,建不起房吗?
负责统计伤亡查探情况的魏仲达诸人还没回来,但就冲昨天各司各府挨家砸门赶人的架势,再怎么的也不会比当年淮江南大地动惨啊!
诸大臣哪里还想得起昨天被砸门时生出的诸多怨怼和私下的嘀咕,齐齐俯拜在地,高声大呼圣上英明呐。
兴平帝懒得听他们在底下拍马屁,冷哼一声,“都给朕闭嘴吧,现在是叫你们说这个的?道路疏通,屋舍重建,安抚百姓,样样都迫在眉睫,居然还有闲心在朕跟前溜须拍马,真是好一群不知所谓的狗官。”
狗官们:“……”
兴平帝摊开案上的折子,吴公公弯腰近前来,低声禀道:“陛下,侯爷带着人到了。”
兴平帝闻言看着下方诸人,目光凌厉,满含警告,“行了,该商量的商量完了,领了任务的都给朕把脑子带上,动作干脆利索些。谁若在这个关键点搞出什么乱子来,刑部大牢里多的是空地方。”
诸位大臣正了正神色,恭声应喏,各自散去安排诸多事宜。
宁莞和楚郢站在远处,待这边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二人方才跟着内侍过去。
有眼尖地瞥见这二人,心下奇怪。
王大人张了张嘴,捏着自己的长锏,想起这几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神情恍惚得厉害,游魂似的从宫城门飘了出去。
宁莞知道此次皇帝召见为的是什么,她抿起唇,眉目平和温静。
装得多了,她现在的临场反应能力相当不错。
微微俯身简单作揖行礼,便直了身子,端端正正站着。
身穿玄衣纁裳的兴平帝坐在丹墀下摆置的紫檀木长案前,视线锋利如刀,似要剥开层层皮肉,往里一窥究竟。
宁莞迎上视线,习惯性地笑了笑。
兴平帝见她淡然自若,也不再搞这些虚的。
轻叩长案,面色沉肃,“地动之事,你由何而知?”
宁莞缓声回道:“星象占卜,赶了个凑巧而已。”
兴平帝是不信这些玩意儿的,但昨夜之事又由不得不信。
能赶上这样的巧合,那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