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莞一向敬重她,忙是认错,师翡翡倒也没再说什么。
宁莞在齐州师家医馆待了将近五年,安和六年秋末的一个晚上,师翡翡收到了一封从京都送来的信。
“阿莞,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咱们启程进京。”
宁莞知道此次进京就该是她家师父“带下圣手”之名遍传天下的时候,放下银针点头道好,回房间整理衣物。
齐州往京都须行舟两日,陆行三天,连着五个日夜师徒二人总算抵达京城,刚在客栈落脚洗去满身风尘,皇宫里便来了人,说是请师大夫跟他们走一趟。
一切就如史书所记载的那般,师翡翡进宫,皇后在二月诊出喜脉,九月诞下太子,次年再度有孕,椒房殿喜气洋洋。
师翡翡名扬天下,求医之人多不胜数,她们为看诊方便在东街开了一间医馆,宁莞每天忙得不行,倒也暂时分不出心神去想旁的事。
日子不紧不慢,并无波澜,转眼已是好几年后。
安和十二年春,三月十六。
宁莞单手支颐坐在药柜前,双眸半阖,闲散地望着外头来往的行人,身边带着薄皮小帽儿的少年郎对着方子抓药,突然停下动作,转头定定地看着她。
宁莞问道:“怎么了?”
少年郎答道:“感觉师姐这些年好像都没怎么变过。”
他话一出,周围其他几个小师弟师妹连连点头附和,宁莞笑了笑,托着腮,没有出声儿。
她的身体不属于这个时空,这个世界的十年,于她而言其实也就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十个小时,又能有多大的变化?
说起来,她如今也算学有所成,时候也不早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回去了。
宁莞低低叹了口气,有些惆怅,无聊地翻看着早就烂熟于心的医书。
师翡翡从楼上下来,身穿青碧色的宫中女医服,手里提着药箱,对着自己大徒弟说道:“阿莞,带上东西,跟我一起进宫。”
宁莞心有疑惑,皇宫不是什么平和的好地方,师翡翡入宫看诊从不带自己徒弟,就怕生些旁的事端,今日怎么突然想起带她进去?
师翡翡:“皇后娘娘和贵妃生产就在这一两日,情况都不大好,为师要照看皇后娘娘,恐顾及不到贵妃,陛下的意思是由你去照应。”
宁莞跟着她的时间最长,医术不说学了十成,九成也是有的,其他几个徒弟,不是年龄太小就是本事不到家,算来算去也就大徒弟能独当一面。
“走吧,一会儿该迟了。”
师徒两人坐着马车到了皇宫,师翡翡先领着宁莞去椒房殿拜见皇后。
景安皇后不到三十,斜坐在重重锦茵垫的软榻上,手里捏着翡翠珠串儿,嘴角浅浅噙笑,身上罩着一袭木兰青双绣日用长衣,衬得更是淡雅庄静。
“这便是师女的爱徒?”魏皇后搁下汤碗,望着在下方跪拜的宁莞,眼中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年纪像是不大……”
师翡翡笑回道:“她与娘娘一般大呢,只是看起来小些。”
魏皇后闻言,身子微微前倾,面露惊色,“真是驻颜有术,等得了空,本宫定要与宁女好好讨教一番。”
宁莞:“……”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笑吧。
魏皇后提起了兴致,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贵妃那头还等着,她若是强留下人说话,依贵妃的性子又该闹腾了。
心中想罢,指了身边的大宫女将宁莞送到贵妃宫里去。
贵妃是皇后一派的人,虽然张扬任性,但看在皇后和师翡翡的面子上,对宁莞也还算客气,安排了个小独间儿给她暂住。
果如师翡翡所料,皇后与贵妃在同一天生产,情况也如所估测的那般糟糕。贵妃还好些,宁莞施针配药一通下来,整个过程有惊无险,而椒房殿那边折腾了一天也没见喜报。
宫中上下提心吊胆,无不小心翼翼。
宁莞知晓皇后不会有事,自然不担心,给贵妃又施了针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贵妃喜花,翠微宫到处都是花树,门前廊外拥簇着几株梨花,霜雪满枝,余香入袖,开得正是最烂漫的时候,看着就叫人心情舒畅。
宁莞搬了小凳儿坐在树下,闭眼默背前些天看过的药方子。
不远处的桃花林里两个内侍宫人四下张望,急得抓耳挠腮。
皇后产子,太后和皇上不让小太子留在椒房殿,吩咐他们哄着人到贵妃宫里来看看刚出生的妹妹,没想到这才刚走到外头的桃花林,一眨眼,小太子人就不见了。
两人吓得够呛,现下皇后娘娘命悬一线,这个时候小主子要是还磕着碰着了,皇上非砍了他们的脑袋不可。
内侍二人惶惶急急招宫人四散开去找人,这边小太子趴在长廊边的栏杆上,望着梨花树下的人歪了歪小脑袋。
这个人好像从没见过,不像是宫女,是贵母妃娘家的人么,还是哪宫的低阶嫔妃?
他探出头,好奇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宁莞晃着折下来的梨花枝正在默书加深记忆,闻声抬头,看向廊边的小孩儿。
锦衣华袍,腰佩碧玉,应该是位小皇子。
“我在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