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跟着匍匐下去,满脸是泪:“叩谢父皇天恩!叩谢父皇天恩!” 嘉靖道:“好事嘛,不要哭,今年江浙的丝绸多了,给江南织造局传旨,再赏十万匹给李妃的家里!” 这个赏赐一出,周遭不知多少人心头一惊。 江南织造局刚刚步入正轨,所产出的丝绸要供给西洋商人,以充国库,再结合年前发不出欠俸,导致官员闹事的惨祸,这份恩赐就愈发让人眼热,当真是爱屋及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泥瓦匠封爵,不仅有了荣耀,更有了巨大的实惠! 李妃连连谢恩,心里对于这个给自己全族上下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孩子,更是喜爱到了极致。 裕王同样如此,眼巴巴地看着。 然而嘉靖并没有将孩子交还回去的意思,轻轻摇晃着,突然道:“随身的蟠桃如意在何处?拿给朕瞧瞧!” 裕王的面色瞬间变了,嘴上结结巴巴起来:“父……父皇!儿臣不知如意……” 嘉靖的视线立刻刺了过来:“怎么?舍不得?害怕朕取了去?” 裕王的一颗心从天上坠到地狱,浑身发寒,险些瘫倒下去,倒是李妃急中生智:“禀告陛下,世子降世确抱着一柄如意,稳婆侍女皆有所证,而后消隐,不再显露……” 不再显露这四个字说得极妙,可以有多种解释,嘉靖面容稍缓,看了一眼裕王,这才将孩子递给了李妃:“你不错,好好带着朕的皇孙,便是最大的谢恩。” “陛下对孩子的态度,怎么如此古怪?” 李妃心头有些莫名其妙,闪过一些不可思议的念头,不敢揣测上意,唯有恭声道:“是!” 她作为裕王的侧妃,并不是陪伴嘉靖左右,如今又生下了宝贵的皇子,只要孩子健康长大,地位就能稳如泰山,确实母须猜想那么多。 但吕芳跟着嘉靖回宫,看着这位沉默不言的主子,却是不断思索,近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思右想,还是不明白具体缘由,吕芳只能说些讨喜的话,舒缓这位万岁爷的情绪:“恭喜主子,双喜临门!” 嘉靖回过神来,澹澹地问道:“还有何喜?” 吕芳道:“永寿宫修成,陛下可龙驾腾迁了!” 嘉靖眉头扬起:“终于修成了么?” 从西苑重新搬回紫禁城,至今已经有两年多,但紫禁城十数年遭到冷落,许多地方都已荒废,就连如今的乾清宫,都待得很不舒服,所以嘉靖时不时还是回西苑万寿宫住一住。 担心这位重回昔日无为而治的局面,群臣表示再苦不能苦君父,请旨在紫禁城内修建永寿宫,一切彷西苑旧制,彻底让天子回御紫极,嘉靖勉为其难地答应,如今经过一年多的功夫,宫殿终于竣工了…… 具体询问了永寿宫的情况后,嘉靖笑了。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近来全是坏消息,终于有件好事情了:“百姓之家,乔迁之喜,还要宴请一场呢,宫内许久没有热闹了,那就操办一下吧!” …… 紫禁城。 乾清宫大殿前。 在宫内这些时日的准备下,殿坪置一百零八盏灯笼,三十六盏在前,合三十六天罡之数,七十二盏在后,合七十二地煞之数。 在百多盏灯笼的照耀下,石阶前又摆一座三十二抬龙舆,三十二名抬舆太监跪候在轿杆下,周遭以龙虎山张玄庆、茅山蓝道行和阁皂山葛雷为首,立着一应道众,默默念咒祈福。 至于大殿正中,则是吕本率领六部九卿堂官跪候,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方有资格位列此地,目光齐齐聚于殿内显示时间的铜壶滴漏上。 安静的等待下,滴漏的声响愈发清晰可闻,就为了在酉时末刻,钦天监测算出迁居新宫的最佳吉时准时出发。 一旦殿内的嘉靖敲响铜磬,外面的景阳钟便敲响一百零八下,仙乐齐奏,铳炮齐鸣,整个京师都将听到,当今圣上龙驾腾迁。 天子恩典,与民同乐! 当然,精舍内也安放了一座铜壶滴漏,吕芳静静地站在铜壶边,盯着上浮的木刻,嘉靖则身穿龙袍衮服,坐在蒲团上,看着手中的一道贺表。 一顶偌大的香草冠,静静地摆在身边左侧,铜磬则放在右侧的紫檀木架上,数十道已经看过的贺表,叠摆在身前的矮几上。 吕芳偶尔侧目,嘴角是含笑的。 因为他能看出来,嘉靖心情不错。 主子万岁爷高兴,他就高兴。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嘉靖看完了手中的那道贺表,往矮几上那叠已看过的贺表一扔,目光射向左侧剩下的最后一道贺表,突然问道:“贺表全在这里了?” 吕芳暗道不妙:“全在这里了……” 果不其然,嘉靖的眼角垂了下去:“再没有了?” 对于这位主子的喜怒无常,忠心耿耿的吕芳都被折腾得有些精疲力竭了,却又不得不解释:“老奴湖涂,惦记着吉时起驾,把这件事忘了,吕阁老送贺表来时,便要启奏圣上,因担心每个官员都上一道贺表,太过劳累圣上,因此叫六部九卿部衙各上一道贺表,既不使主子太劳累,也转达了我大明所有臣民对主子的忠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