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前。 一位位相貌出众的道士聚集过来,多为正一分支,如太一道玉玑子、净明派灵虚子、东华派元鼎子,都是常在世俗走动的面孔,还有代表茅山的蓝道行。 作为符箓三宗的嫡系传人,蓝道行的地位很高,得各派推举,有意天师之位。 当然陶仲文的地位稳固,极得宠幸,他没指望能比得过对方,竞争的对象是小天师陶世恩,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位李真人入京半年,真人府还未修完,陶仲文就倒了…… 正在感慨世事变幻,难以预料,笑吟吟的声音传来:“道兄想什么呢?” 一位圆脸道人来到身边,气质上颇有几分玩世不恭,蓝道行看了看,发现仅此一人出面,微微皱眉:“葛师弟,此番灵宝箓就你一人前来?” 来者正是阁皂山嫡传弟子葛雷,灵宝派又称为葛家道,其祖葛玄正是天庭四大天师之一,而茅山亦分南宗北宗,其中南宗在罗浮山,由于葛玄在此处修道收徒,影响巨大,也尊葛玄为祖师,北宗在南直隶的镇江,祖师是陶弘景,当然又共尊三茅真君为祖师。 由于这层关系,茅山和灵宝向来走得很近,蓝道行和葛雷也是多有交情,因此问得很直接。 葛雷有些无奈:“我家大人拉不下脸,不愿向一位道医服软,让我出面,可不就一个人么?” 蓝道行也只带了数位师兄弟,师门长辈则借口闭关,倒是理解对方的态度,但只来一人实在失礼,轻轻叹了口气道:“李真人绝非寻常道医可比,我们三宗都该郑重的。” 葛雷大感兴趣:“道兄可是傲气得很,居然对这位也有如此评价,看来名不虚传啊……听说陶仲文留下了威胁的手段,准备让朝廷进退两难,此人能过关么?” 蓝道行面色一肃:“噤声!此事不可言!” 葛雷心里痒痒,压低声音道:“此处的都是同道,不会声张,道兄前几日还入诏狱看守陶仲文,到底情况如何,也透出些底来,满足一下小弟的好奇心如何?” “此事恕我难以满足!” 蓝道行摇摇头,目光看向街头:“而且来此的,不单单是我正一门下!” 葛雷看过去,就见一大批道人出现,为首的正是朝天宫的冲虚子与神乐观的昙阳子。 相比起正一道零零散散的人数,这两家皇家道观有近上百人到达,其中不乏鹤发童颜的老道,年轻一辈中,罗万象和龚可佩也在队列里。 葛雷嘿然道:“这是给新天师撑场子了,倒是拥护得很呐~” 蓝道行道:“不要失了礼数,我们上前见礼。” 葛雷道:“可惜龙虎山没有来人,否则我们符箓三宗出面,定能将对方的气势压下!” 蓝道行确实觉得有些遗憾:“是啊,龙虎山理应出面的……” “呵!两位道兄既有此愿,我张氏岂能缺席?” 话音刚落,轻风拂过,一位俊朗潇洒的年轻道人,悄无声息地从身后转了出来,自我介绍道:“龙虎山,正一箓,张玄庆!” 蓝道行难掩惊讶,葛雷的面色郑重起来:“张天师一脉?” 别怪他们惊诧,因为龙虎山的张氏弟子,已经数十年没有露面了。 自隋唐之后,代代显赫,绵延不断的世家大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但直到明清,依旧有两家例外。 正是山东曲阜孔氏和江西龙虎山张氏,并称“北孔南张”,被历代王朝优待。 而有意思的是,就在几十年前的大明成化年间,儒道两大家族的继承人,在前后脚犯了杀人桉。 儒家是孔弘绪,水浒世界里面严惩孔氏的时候就提过,“非法用刑,奸淫乐妇四十余人,勒杀无辜者四人”,最终由于文官求情,开恩将其“革职为民”,悠哉余生,直到六十多岁才死。 而正一道四十六代天师张元吉,犯桉被抓时,仅相隔一年。 那位同样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四岁,行事却更加凶残,有五大罪状,一是僭用违制器物;二是擅改诏书,胁迫族人、乡里;三是奸人妻女,强抢良家子女,掠夺百姓财物;四是私设刑狱,内设酷刑,如沙袋压脸令人窒息而死,绑缚手脚投入深渊;五是前后共杀害四十一人,有全家被灭门。 论及罪状,张元吉比起孔弘绪更严重,文臣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提议“律当凌迟处死,其妻子当流,其党有当斩、绞者”,不少官员直呼天师是“五斗米贼”,“其先世无功于国,无补于世”,要求把世袭的天师之位彻底革掉,“毁其府第,革其所设管勾教目诸人”。 平心而论,天师张道陵对古代王朝的贡献,确实完全无法与孔圣相比,但这种对待后人极度双标的态度,也引起了明宪宗的反感。 对于历朝天子来说,无论是衍圣公还是天师府,其实都是统治需要罢了,衍圣公没有明正典刑,张天师的死罪也不会执行,革为庶民,仗责一百,发配甘肃卫永世充军。 而张元吉仅仅充军了三年多,就被遣回原籍为民,不过天师道威严大损,张元吉返回后数月,不满三十岁就抑郁而死,至少比那毫无罪恶感活到六十多的孔弘绪强一些。 这个世界的情况略有不同,但依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