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起来!” 赵佶被他这先声夺人的大哭,也给哭得一惊,身子微微站起,做出了搀扶的架势。 高求依旧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倒不是纯粹的演戏,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以前万万不敢想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之后,接下来还要面对官家未知的态度,就算是宰相都得惶恐不已,何况是他。 不过哭归哭,高求还是将要点说了出来:“贾详领着内侍省的贼子……在右嘉肃门埋伏……他们……他们要杀臣啊!” 赵佶脸色微变。 刚刚等待过程中,他也设想过这种可能,高求和贾详起了冲突,毕竟这两人本来就有过节,西夏暗谍还在皇城司内关着,那可是人证。 但贾详直接对高求下手,内侍省的押班和外朝皇城司的提点起生死冲突,赵佶还是不太信,那也太嚣张跋扈了,到底我是官家,还是他们是官家? 不过高求接下来再一开口,赵佶就明白了:“臣为了追查凶犯,查抄了传真寺,搜出几大车的证据,都是西夏谍细伪装成的主持正宏,给朝堂重臣的行贿,其中贪的最多就是贾详,足足三十多万贯!” 听到数目,赵佶的脸颊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这阉狗……真是贪婪!你什么时候查抄的寺院?” 高求道:“就在今晚!” 赵佶皱眉:“你查抄了寺院,就带着罪证入宫?你就……” 就这么着急置贾详于死地么?这半句话被赵佶咽了下去。 但贾详的动机找到了,这群阉人一旦得到消息,岂会坐以待毙? 高求一听官家的语气又不满起来,心头委屈:“臣是担心这群贼子胆大包天,对官家不利啊!” 赵佶叹了口气:“高卿家,你的一腔忠心,朕是知道的,只是不免用错了地方啊,西夏乃危亡小国,胆敢逆天犯顺,自当出兵重惩之,何足挂齿?” 高求叩首道:“陛下,切不可轻视那西贼,更不可让阉贼为祸宫内,暗藏不轨,今日他们敢谋害臣子,隔绝内外,焉知日后不会做出谋逆之举?” 赵佶嘴角扬起:“你倒是真有点百姓口中的青天模样了啊!” 说这话的复杂语气里,到底有几分赞赏,又带着几分讥讽,连赵佶自己都说不清。 不过高求的后半句,他倒是赞同的,太监终究是太监,敢在禁中擅杀大臣,那还了得? 弄清楚前因后果,赵佶心中固然不悦,脸色却稍稍舒缓下来:“所以你反倒诛了贾贼?高小乙,倒是看不出你还有这般武艺,日后去西境立功,再回朝堂,太尉有望啊!起来吧!” 既然是虚惊一场,这份安抚是有必要的,贾详死都死了,不值得再想,对方先动的手,其他几位大太监敲打便可,其他一切照旧。 可高求没有起来,反倒继续道:“臣杀的不止贾详一人。” 赵佶一怔,他当然知道不止一人,肯定还有贾详身边的亲信下属,但那些内侍什么时候算过人…… 不过紧接着,赵佶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刚才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你还杀了多少内侍?” 高求叩首下去:“我一时没收住手,内侍省……内侍省只剩下普通内侍了……” 赵佶眼神凌厉起来:“如此说来,要害你这位高提点性命的,大小内官都有份?” 高求又哭泣起来,这次有几分演绎在了:“回禀陛下,我那时怕得狠了,真的以为他们合谋来害我,后来才明白,是只有贾详一人,只是已来不及了,求陛下饶恕!饶恕啊!” 太监自私自利的本性,赵佶再了解不过,杨戬和蓝从熙绝对不会因为贾详的事情,一起谋划,如果高求敢欺骗他,立刻拖下去砍了。 可即便高求不骗他,赵佶也接受不了,麾下的亲信都反了么,先是内侍杀高求,然后高求又屠戮内侍,这是重演前朝宫廷政变么?可之前的简王政变是一个局,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啊! “等等!” 然而暴怒之后,赵佶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期待起来:“你将贾详、杨戬、蓝从熙……还有他们的亲信内侍,都杀光了么?” 高求道:“贾详、杨戬、何诉都已经伏法,他们的亲信党羽也未能逃脱,只有蓝从熙不知所踪……” 赵佶面色剧变:“如此说来,其他都死了,唯独跑了一个蓝从熙?” 高求道:“伏诛的还有杀害赵中丞全家的凶手董平,此子原是京营禁军,勇武过人,被赵中丞选为护卫,后来……” “够了! ” 赵佶根本不关心赵挺之全家是怎么死的,指着高求,手都哆嗦起来:“你你你!去追蓝从熙!一定要将此贼拿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高求一怔,完全不明就已,内侍最大的能耐还是在宫内呼风唤雨,出了大内又算什么? 但想想官家并没有责怪自己,还让自己去抓人,不免激动起来,深深拜下:“谢陛下宽恕,臣这就去!” “快去!快去! ” 赵佶此时同样顾不上宽恕不宽恕高求的罪过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其他人死了,蓝从熙绝对不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