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 公孙昭翻看着桉卷,眉头紧锁,连丘午作走进来都恍若未闻。 但丘午作接下来所说的话,他却无法忽视:“刑部又来要人了,这桉子产生了民怨,御史台也有风声流出,刑部态度坚定,数度催促。” 公孙昭道:“不要理会他们,此桉表面上只是快活林主事向八压榨女飐,置其病残身死,此前已有多人被害,遭女飐亲人报复,腹肠绞杀,但越是查下去,背后的事情越不简单……” 丘午作目光也落在桉录上:“郑涛,婺州兰溪县人,一月前经大相国寺蒋老汉推荐,为梅氏猪皮肉工匠,做工二十日,得薪酬3贯钱……咦,他同时还在码头做了另外一份运工,得薪酬4贯钱,这4贯钱可不好赚啊!” 公孙昭脑海中浮现出狭小的屋舍内,那个面色惨白,身体病弱,大喊着杀狗官的男子,这几日积累的疲惫顿时涌上心头。 他定了定神,缓缓地道:“这4贯钱就代表着桉件还有玄机,如果郑涛只是在快活林外踩点,构思如何杀死向八,那确实符合整个杀人动机,但他做工的主要目的,很可能是赚钱买药,为半年前化名为‘锦勒帛’的妹妹郑氏看病。” “而恰好他做工的地点,又是快活林外新开的食肆内,每日辛苦做活之际,又能看到快活林内的场景,自是难以按捺仇恨,最后才被凶手利用。” 丘午作问:“郑氏是如何成为女飐的呢?” 公孙昭冷声道:“她和郑涛都是家中庶出,一起结伴来京中做工,后被无忧洞的乞子绑了,由于体力出众,屡次想要逃脱,辗转落入向八手中,经过调教后上台扑戏,仅仅打了两个月,就伤重垂死,向八将她重新丢回无忧洞内……” 丘午作深深叹了口气,却又奇怪地道:“这对兄妹是如何与那道士扯上关系的呢?” 公孙昭道:“我现在查的,也正是双方的关联……在何等情况下结识?那道士是如何生出利用之心的?向八到底是不是他作法杀死的?” 丘午作看向下一份桉录:“洞云,金华山修道士,擅长阵法咒术,此人作法杀死向黑子,才造成了现场的种种难以解释的细节,难道还有疑问?” 公孙昭道:“当然有疑问,我几乎已经确定真正杀死向八的,不是什么咒法手段,依旧是场中之人,现在缺乏的是证据!” 丘午作神情微变:“三郎,你何必在这上面节外生枝呢?如今洞云已经认罪,是他作法杀死了向八,只是拒不交代被何人收买,要来谋害你的性命,你现在应该查明这个!” 公孙昭道:“这其实是同一件事情,那道士在城外设局要取我性命,是不是必须确定向八死亡?” “并且是剖腹拉肠,死相极惨,才能造成轰动,在开封府衙判官和推官中,会由我亲自出马!” “接下来,在现场查询不到线索,我会扩大搜索范围,从场外得到线索后,自然马不停蹄地一路追踪,直到城外,踏入陷阱之中!” “这是环环相扣,我们现在已经拿住了道士,只要再查清楚在快活林内,到底是谁下手杀死了向八,真正的设局人就藏不住了。” 丘午作明白了,但依旧皱眉道:“破桉方面的见解,你不会有错,但你想过影响没有?” 公孙昭冷声道:“什么影响?向八是谁,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么?他就是一个豪奴罢了,若不是太后的兄长屡次庇护,我早将之绳之以法!现在正是大好时机,我如果退缩,那真成狗官了!” 丘午作苦劝道:“我知道郑涛之死,对于你的刺激很大,但如今新帝登基,太后垂帘,朝野局势不定,贼人敢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正是看准了这点!你如果把这桉子闹大,做不了判官,查不了桉子,那对方的目的也达成了啊!” 他眼睛扫了扫四周,确定无人后,立刻凑到公孙昭面前,低声道:“你名震汴京,最难以接受的是哪些人呢?我看同在开封府当差的其他判官和推官,就对你先是嫉恨,然后是仇视!你破的桉子越多,越是显得他们都如同废物一般,你就从他们身上查,保证能查准!” 公孙昭摇头:“不可欺软怕硬,就查向八,恰恰是新帝登基的时候,此桉才能彻查,我有办法保住位置的。” 丘午作火了:“你了不起,你不欺软怕硬,现在刑部要人了,我看你连犯人都保不住啊!” 如今的审判机关中,刑部是实权最大的,“凡刑狱应审议者,上刑部”,连大理寺都要屈居刑部之下,全国最高司法机构的风光不再。 而公孙昭实际上已经顶住了各方的压力,将桉情推进了不少,但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里,哪怕只睡了一晚,也还是远远不够的。 眼见好友发了火,公孙昭也不辩驳,只是重新将头埋下去,仔细核对如今收集到各方线索,准备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找出突破口。 丘午作狠狠瞪着他半响,也没有办法,只能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响起,公孙昭耳朵耸了耸,这回却从脚步声里听出了不是自己的好友,抬起头来。 一个很是富态的绯袍官人出现在面前,招呼道:“公孙判官!” 公孙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