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骑入皇城的那一刻,李彦下意识向着大理寺狱的方向看了一眼。 贾思博森冷的笑声,似在耳边回荡,阴魂不散。 他的杀人预言,终究还是来了。 关键的是,这次的事件,比起凉州驿馆的吐蕃正使被害案,影响还要恶劣。 李彦还没赶到礼部南院,主动加班值守的郭元振就匆匆而来,低声道:“已经死了一个人。” 李彦脸色变了,安神感则失色惊呼:“死的是谁?我九弟怎么样了?” 郭元振道:“请安武卫放心,安小郎君是中毒比较浅的那一批,就在今晚刚刚服用了一枚丹药,御医正在救治,应无生命之碍。” 说着他面露惭愧,对李彦道:“李机宜,是我没有看好安小郎君……” “先不必自责,将前因后果弄清楚。” 李彦面色沉凝:“忠敬服用了丹药?怎么回事?边走边说!” 根据郭元振的讲述,李彦才明白,这次的中毒事件,正是因为服丹。 五十多名学子,在今晚沐浴更衣后,服用了丹药。 结果没过多久,就腹内剧痛,幸亏有安忠敬等几位练过武功的挣扎着呼救,才被发现。 御医以最快速度赶到,开始催吐。 众人还未到达学舍院内,空气里就飘来一股恶心难闻的味道。 这个年代治疗中毒,最好法子就是催吐。 第一用盐水,第二用鸡蛋白,第三用洗干净的鸡毛,刺激咽喉。 把大部分毒性物质吐出来,症状能减轻不少。 再用酪浆等饮品灌下去,中和稀释,给进一步治疗赢得时间。 至于已经吸收的毒性,只能使用中药或者自身的劲气抵挡,成效缓慢。 比如丘英,在凉州被萧翎带毒的尖刀偷袭,毒素入体,至今都在吃药,还是挡不住身体的每况愈下。 面对几十人的中毒,御医显然不可能慢慢配药,只能采用激烈手段,院内的场面自然既难看又难闻。 而四周学舍的士子也被惊动,围了过来,远远站着,指指点点。 李彦面色一沉,开口道:“命这些人全部回到自己屋内,今夜不得外出,违抗者以案犯嫌疑论处!” “是!” 郭元振立刻带着内卫上前,李彦闭住呼吸,刚要进去,出来透气的御医就制止了他:“李机宜,里面污浊不堪,你现在还是不要进来了……” 李彦一看还是熟人,正是刀斩如来像后,让他装晕倒的那位陈御医。 此时的大唐尚药局,设有奉御两人,直长两人,侍御医四人,从六品上,负责诊疗。 司医五人,正八品下,医佐十人,正九品下,也能治病。 陈御医是从六品上的侍御医,医术高超,李彦正好问道:“那位不幸去世的学子是谁?为什么他的症状会比别人严重?” 陈御医喘了口气道:“我刚刚问了,那人叫张阳,字守义,是江南道润州人,就是他卖的丹药,自己则服食了至少五枚丹药,实在救不回来……” 李彦脸色凝重:“院内未服丹的有多少?” 陈御医点头:“有四十多人,大部分已经在外,还有一位康达康士子,还有一位苏味道苏士子,刚刚帮了我们不少忙。” 李彦看到郭元振驱散了大部分人群,还有几十位站在不远处,想来就是这片学舍里没有服药的了,他又听到康达的名字,松了口气:“劳烦陈御医,让康达和苏味道过来。” 康达很快被带了过来,脸色苍白,身上带着呕吐物的酸臭,狠狠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急切地道:“元芳,安兄不会有事吧?” 李彦刚刚也问了情况,安慰道:“忠敬毕竟练过少林的达摩劲力,又有御医及时赶到,应该不会有大碍。” 康达松了口气,又悔恨道:“我当时应该也劝他不要吃的,他还把我那份丹药也买下了,万一他多吃了几颗,那我真的……” 李彦眉头一动:“你仔细说说!” 康达将张士子向他们推销丹药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李彦喃喃低语:“每人两颗,忠敬一个人买了四颗,而卖丹药的张阳强调了不能多吃,现在反倒是此人服用了五枚丹药致死?” 正说着,另一人走了过来。 李彦看了过去,那人赶忙揖手一礼,自我介绍:“在下苏味道,字守真,赵州栾城人,见过李机宜。” 李彦打量了下这位苏轼的祖先,长相并不难看,但也谈不上多么俊朗,身上带着臭味,有些狼狈。 能在里面帮御医救人,让李彦对苏味道印象好了不少,开口道:“苏士子,将你知道的事情,跟我说一遍。” 苏味道摇头:“我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张守义今早来找过我,推荐云丹,我并无兴趣,就严词拒绝了他,今夜解衣欲睡,惊见有人呼救,恰好康小郎君亦未寝,便与他一起救人……” 康达瞪大眼睛:“咦,苏兄没服丹吗?可张士子说,你也服用云丹了啊!” “那是他攀我名气,胡言乱语!” 苏味道不屑拂袖,眉宇间满是傲然:“我少以文辞知名,何需用这等手段,请李机宜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