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手抖得厉害。
这要是在自己身上下针, 她还没这么慌, 毕竟酸麻胀痛的得气感, 她可以自己感觉。
可这是扎在人家身上啊,她怎么知道到底要扎多深才对?
何东胜跟丁医生还在鼓励她, 一个说扎这位置没关系, 扎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另一个则说扎坏了也不怪她,医生就是在病人身上成长的。
他们不说还好,一说余秋更心慌手抖。她翻出那本《赤脚医生手册》,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我针太溪穴跟曲泉穴怎么样?也是治疗腿脚痛的。”
好歹这两个穴位都在腿上。
何东胜摇摇头:“这个穴位对丁大夫没用, 他的问题是出在骨头上。扎吧, 动作快点儿。”
余秋还想挣扎,这可是在船上, 又不是陆地。船一晃荡,她扎错位置怎么办?针下的是人,又不是SD模拟人。
可惜何东胜跟丁大夫压根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反而一个劲儿地催促:“动手啊, 别磨蹭。”
丁医生更是满脸严肃的强调:“干好赤脚大夫, 会扎针灸非常重要。尤其是像我这种老寒腿,村里头十个老头老太太, 起码有六七个都有。剩下的,要么腰肌劳损要么颈椎病,反正一变天就遭罪。”
余秋想说颈椎病跟天气变化好像没关系,可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还是针灸这个大难题。
她咬咬牙,面上表情沉下去, 捏着针小心翼翼扎在第一胸椎棘突下旁开1.5寸处。
针头锐利的很,下去之后,余秋压根就没感觉受到什么阻力。她不敢再贸然用力,只好轻轻地往里头捻。
何东胜在边上看着不吭声,等到余秋额头上的汗珠都滴到船板上的时候,他才开口:“有没有感觉有东西吸住了针头?对,就是这个感觉,以后记住了,到这份上就是扎到位置了。”
余秋忍不住喘出口粗气,差点儿没直接将针给拔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捻着银针,活像手上的东西有千斤重。
她正想问到底要留针多久,面前就寒光一闪。
余秋吓得往后退,惊魂不定:“你干嘛?”
何东胜手里捏着根针,满脸理所当然:“另一边啊,大抒穴左右两边都有。”
余秋咽下口恶气,捏着鼻子又针丁大夫脊柱左边。
不知道是自带BGM还是为了鼓励她,两根银针一下,余秋左右捻了不到五分钟,丁大夫就发出夸张地叹息声,就跟如释重负一般。
他自己抬起两条腿,活动左右膝盖,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等到余秋拔针后,他索性站起身,连充当手杖的树枝都不要,直接伸出竹竿去够水面上漂浮的水鸟。
何东胜拿酒精棉球消毒银针,重新摆进盒子中。他抬头冲余秋笑:“怎么样,小余大夫,找到感觉了没有?”
“你也可以当医生啊。”余秋来了精神,积极游说面前的年轻人。
其实比起当赤脚大夫,她更愿意做的是接生员,毕竟专科专治。她又不是全科医生。
眼前的这位青年农民显然接受过一定的医学培训,初步具备担任全科医生的能力。
何东胜笑眯眯的,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敢,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医生的。”
他一口牙齿晶莹洁白,显出了出去念过书的文化人身份。
杨树湾村民并没有刷牙的习惯,她跟田雨刷牙的时候,秀秀还在边上好奇地看了老久。
对,要改变村民的卫生习惯。
余秋放弃了继续游说何东胜,毕竟,人家连卫生院医生的位置都看不上,凭什么要当名不正言不顺的赤脚大夫啊。
生产队长挺好,大小也是个村官。搁在三十多年后,富裕地区的村官,没有一定的背景,一般人还当不上呢。
船一路往前,穿过群山,到了渡口才停下。
何东胜跟赵家两兄弟该走陆路去卫生院打破伤风针,余秋跟丁医生则拎着木桶上山,找到高处挖了个足足有一人高的深坑,将死掉的禽畜埋进去。完了,丁医生还在上头撒了厚厚一层漂白粉。
日头越来越大,村里头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两人匆忙掩盖好土坑。
丁医生抬头擦汗的时候,瞥见前面的草丛,顿时眼睛一亮:“来来来,真巧了,老天爷送药上门。”
余秋看着前头根茎泛红的野草,疑惑道:“这是治什么病的?关节炎?”
“也能治,不过杀虫效果更好。”丁大夫已经动起手上的铁锹铲药草,“辣缪草全株都能入药。你看看《赤脚医生手册》上,灭蚊的那一节专门讲过这个草。”
余秋也跟着动起来,其实她觉得如果手头有镰刀的话,直接割鲜草会比较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丁大夫笑得厉害:“这个好长,辣的很,畜生根本不吃它们。这山上应该不少。”
两人一路循着草走,不仅采了辣缪草,还铲了一种叫做紫花树的乔木的树枝。原先用来装淹死禽畜的木桶很快就被装满了,丁大夫不得不伸脚下去踩了踩,好让草药压实点儿。
余秋跟他一块儿抬着木桶往下走,没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她没想到鲜草药居然也挺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