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聚攒了一团厚重的乌云, 似泼墨般暗沉深邃,天光难以穿透,唯有粗密如豆的雨滴沉沉砸落在清流剑宗的万里群山间,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泥腥味。
朱尔崇抱了剑呆坐在屋檐下, 盯着密集的雨幕发呆。
就在这时, 一道月白色的纤秀身影自山间深处走来, 她撑了把极简素的碧色油纸伞, 修长白皙的五指几乎同白玉伞柄融为一色, 近了才看到她清丽的眉眼皆是低低垂着, 神情疏离得比这雨还冷三分。
他觉察到她情绪不好, 只不过自己这儿也打不起什么精神,只能起身低哑地喊了句:“温师妹。”
温云绕过门外一丛新生的嫩草踏入院中,走到屋檐下拢了伞,看到朱尔崇后,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些。
她问:“沈师兄怎么样了?”
“沈师弟仍未醒,包师弟在里面守着,我见到他身上的伤就难受得紧, 躲出来了。”
朱尔崇声音低落, 温云心中亦是不好过, 但仍强打精神安慰他:“莫要慌,沈师弟神魂受损, 想来修养好了就会醒了。”
听温云说沈星海能醒, 朱尔崇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只是一想到沈星海如今的惨状, 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温师妹, 沈师弟的右手, 还能长回来吗?”
沈星海的身体被墨幽化成的巨蟒咬掉了近半边身子, 整只右手都没了。当一个剑修知晓自己不能再握剑……朱尔崇无法想象他醒来后会作何反应。
温云心中一沉。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问题,若沈星海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倒也还有希望断手重生,然而他只不过是金丹期修士罢了。
两人思及此事皆心情沉重,温云叹出一口气,重新振作道:“沈师兄是个逢凶化吉的命格,他的气运不凡,想来定有新的机遇在等着他!”
“这是真的。”小火龙从温云的裙摆下钻出,晃着粗尾一本正经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大宝贝的味道。”
言语间已带了些跃跃欲试,若不是温云冷眼盯着,怕是已经想冲进去搜刮沈星海身上的宝贝了。
“温师妹!原来你的灵猪会说话!”朱尔崇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我只……只听说千年前有神兽可口吐人言,原来猪也会?”
“大约它是鹦鹉和猪的混种灵兽吧?”
朱尔崇点点头明白了,对这答案很满意:“难怪它背后还有对小翅膀,原来有鹦鹉血统。不过它究竟是胎生还是卵生呢,小猪,不知道你的娘是鹦鹉还是猪?”
这关注重点太清奇,就差直接问猪跟鹦鹉是怎么好上的了。
温云迅速将已经开始龇牙的小火龙捞入怀中,生怕它朱尔崇一口吞了。
“朱师兄,我先进去看看沈师兄!”
温云抱了小火龙匆匆转身往里走,然而推开门的瞬间,就与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对上了。
沈星海居然已经醒了。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带了笑,用仅剩的那只手抵在唇边,极轻极轻地“嘘”了一声。
在他边上,本该在守床的包霹龙脑袋歪着缩在墙角,不知何时早已睡过去了。
“温师妹,别来无恙。”他声音极虚弱,眼睛却亮了亮,注视了许久,最后勉强挤出丝笑容,故作轻松道:“我原以为只是梦,原来真是又被你救了。”
他都忘记自己这是第几次被温云救下来了。
最初是在内门考核上,那时候他只是个天赋平平的外门弟子,原本以为要被人以阴险的手段夺走最后的名额,最后却被温云随手丢出的水壶救下;
再后来是在玄天秘境中,他被墨幽派出的巨蟒盯上,眼看要葬于蛇口之下,温云却又从天而降,斩下蛇首。
她好像真的无所不能,无处不在。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次在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情况下,他才能撑着最后一口气赶回宗门,果然又等到了她来救。
温云看着他的笑,抿了抿唇,认真道:“所以你要快快好起来,下次换你来救我。”
“好,一定。”
沈星海说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断了手的剑修竟然还敢许出承诺?
他下意识地想往里挪身子掩住自己缺了的那只手,却发现自己如今动都动不了,最后,沈星海瘫在床上别过头看着自己右肩空荡荡的半管袖子,眉目间有难以掩饰的阴郁。
他的手没有了,非但如此,甚至连丹田都破损了大半,金丹期的修为折损了大半,也不知究竟能不能修回来。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沉重。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温云身后的小火龙终于按捺不住,探出脑袋死死地盯着沈星海手上戴着的玉戒指,那时它在外面就嗅到的宝贝味道的源头。
只不过待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后,小火龙眼中的兴致瞬间消失。
未免太平平无奇了,一点都不华丽,配不上伟大的龙神大人。
它懒洋洋地又缩回温云身后。
只不过沈星海已经看到了它,他的注意力被这只奇怪的小红猪分走了大半,方才涌上来的失落情绪也减退了一些,看着那一闪而过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