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像看着白痴一般看着观主,声音微颤说道:“你疯了。讀蕶蕶尐說網”
观主微笑说道:“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酒徒的眉头皱的极紧,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无法回到昊天神国,而你选择替她行道,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
石屋的门一直没有关。
观主静静看着崖坪外的湛湛青天,说道:“这个世界依然不会有任何变化,因为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一件事情。”
酒徒神情凝重问道:“什么事情。”
观主举起右手,指着青天说道:“昊天在人间,但昊天也在天上。”
酒徒懂了,于是沉默。
“我知道你最终还是会答应的。”
观主看着他平静说道:“她若长留人间,你又如何能得永生?”
酒徒不解问道:“你先前说,世间之事,最终就是需要看清楚每个人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永生,那你呢?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要的是永恒。”观主说道。
酒徒细细体会这两个字,从中感受到无限渴望。
观主又道:“不变才能永恒,任何变化,最终都会指向终结。”
这便是书院和道门最根本的理念冲突,酒徒这等境界,自然非常清楚,微微皱眉说道:“哪怕是一潭死水?”
观主说道:“你我生活在这里,无数祖辈和无数后代都将在这里生活,有青树招展,有桃花盛开,谁能说这里是一潭死水?”
酒徒说道:“这句话大概不能说服夫子。”
观主说道:“即便是一潭死水……那也是永恒。”
酒徒说道:“我要永生,是因为我贪生,永恒真的这么重要吗?”
观主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自悟道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发现我没有办法接受没有永恒的世界。”
石屋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他的声音不停回荡,仿佛要惊醒桃山里的每一只鸟,要唤醒神殿前后的每一枝花。
“如果一切都将终结,那么曾经在时间里存在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每每想到这种可能,我便感到无比绝望,难道你们不会绝望吗?”
观主看着酒徒认真问道,同时也是在问屋里的师弟和隆庆,也是在向世间所有人发问,那些人里包括夫子和书院里的人们。
酒徒觉得有些苦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细细思之,发现其中真的隐藏着大恐怖,那份恐怖甚至让他不敢继续深思。
他问道:“那你自己呢?如果你不能与天地一道永恒。”
观主说道:“每个人都是天地的一部分,天地不朽,我们自然不朽。”
酒徒说道:“哪怕没有自己的主观意识?”
观主说道:“知将永恒,必然欣慰。”
酒徒摇头说道:“你的想法已经背离了生命的本意。”
观主微笑说道:“这不正是你我修行的目的?”
……
……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宁缺忘了这句话的出处在哪里,但因为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些装逼过头到了高贵冷艳的程度,所以始终没有忘记。
随着桑桑在世间游历,越过大江大河大山,遇见很多陌生人和亲近的故人,他忽然发现,这句话原来很有道理,然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把人生是一场旅行和人生是一场修行这两句话记混了。
旅途中的风景不停变换,心情自然也在变换,离开临康,绕过大泽,顺着东面的燕南,进入唐境后,宁缺的心情变得非常好——终于回家了,青青的田野那样漂亮,风中飘来的粪肥味道都不怎么刺鼻。
心情好的时候,人们的表现各有不同,宁缺的习惯是不停重复做同一件简单的事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尽情抒发心里的愉悦。
比如拿根树枝在泥地上不停写写划划,比如拿柴刀在磨刀石上不停蹂躏,比如不停重复哼唱某个曲子的片段。
他骑在大黑马上,把桑桑搂在怀里,虽然因为身材的缘故,想要抱紧有些困难,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
“hey jude,啦啦啦啦啦……”
这首前世的歌,他只记得第一句,重复除了喜悦之外便有了另外的道理,他越唱越高兴,眉毛都飞了起来,仿佛在跳舞。
桑桑本来没有什么反应,但一路听他唱着这句歌,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沉郁地仿佛被露水打湿了脸颊。
这样的情形持续时间长了,宁缺再如何迟钝,也终于注意到她的不悦,凑到前面看着她的眼睛,不解问道:“怎么了?”
桑桑说道:“我不喜欢被人称为黑猪。”
宁缺这才反应过来,忍住发笑的冲动,说道:“你现在生的这般白,怎么会是在说你?别这么多心好不好。”
桑桑说道:“就是因为你还想着以前的黑,所以我不高兴。”
这样因为曲子发生的误会,终究只是旅途中的小插曲,二人骑着大黑马一路东来,见满野油菜花,看色彩鲜艳的农宅,终于到了长安城前。
雄城入云,壮阔无双。
多年前他们自渭城南归,看到这座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