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安静,来自于震撼。
对于绝大多数的学子而言,震撼来自于那些超越他们认知,让他们瞠目结舌的言论。
而对于部分知晓一鳞半爪内情的,如赵县令等人而言,则是既觉得信服,又觉得醍醐灌顶。
结合着那些内情,在心头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至于这一篇雄文是谁写的,那还有疑问吗?
州学学正捋着胡须,脸上渐渐泛起笑容,有弟子如此,面上有光,面上有光啊!
赵县令心头也是忍不住感慨,原本只是因为郑天煜的父亲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故而对其毕恭毕敬,但现在来看,还真跟那些只靠着父辈余荫的二世祖不一样,这是真正有真才实学的啊!
苏师道和云老爷子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没办法,这确实是没办法!夏景昀必输无疑了。
甚至文中提到的好些观点,是身为德妃父亲,还跟德妃亲自通过信的云老爷子都没想到的。
这郑天煜确实出众啊。
但二人的心胸磊落,虽然郑天煜赢了,自己弟子输了,对方找回场子的想法得逞了,但是却对郑天煜没什么怨愤,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得见良才,国朝幸事的欣慰。
只是苦了夏景昀了,不知道一会儿他的文章要输得多惨。
“不用看了,此文当为今夜魁首!”
“首辅之姿,对政务有此等见解,绝对的首辅之姿!”
“今夜之辩有此一文,足以声名鹊起,名传各州!”
几位大儒也卖力地夸了起来,其中当然有这篇文章的确很好的原因,但那是客观的。
决定他们主观夸与不夸的,还是因为这篇文的作者是他们这头的。
宋学正装作不知,笑着道:“诸位说得不错,像这等文章,愈发让老夫好奇是何人所作,子定兄,快打开看看,让我等瞧瞧是哪位英才。”
那位大儒笑着道:“这还用说.卧槽!”
一声脱口而出的惊呼过后,他的笑容陡然凝固在脸上,因为,眼前的白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夏景昀!
“怎么了?”宋学正还没意识到不妙,只当这曹子定的戏也太过了些,开口问道。
那位大儒艰难扭头,看向夏景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心头陡然一惊,耳畔便听得他的声音,“此此文作者,夏.夏景昀。”
轰!
场中登时如炸开了锅!
议论声嘈杂得比起街头菜市场的还要大。
给人心理冲击最大的,往往不是单纯的强悍,而是反差。
圣洁的仙子是陋巷里最低贱的暗娼;
平日不苟言笑的威严将军,是女王游戏中那个卑贱的男奴;
辛辛苦苦难得休息的劳工干着最多的活儿,只拿得到最少最可怜的工钱;
还有就是夏景昀这样所有人都认定的失败者,以这样一种强悍的姿态完成了反杀!
在这之前,谁都以为夏景昀会是最惨的那个,甚至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论证他会成为很惨的那个。
但是他不仅没有最惨,还写出了这样一篇高屋建瓴,鞭辟入里的分析,还让人称赞有首辅之姿!
赵县令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浓浓震惊,他甚至觉得神奇,这个小子,从劳工营到现在,几乎每一次都总能让自己惊讶。
有巧思、有文采、现在连治国理政的才干都有,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同样的念头出现在苏师道和云老爷子的脑海。
赢了?
居然能赢?
宋学正如遭雷击,傻在原地,然后脖子僵硬地扭头看着自己的爱徒。
郑天煜还是那么不动如山地从容坐着,但在外人看不到的衣袖中,双手死死握拳,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他憋屈,但他也很无奈。
他有什么办法?让那位大儒不要念了?还是让后面的人不要夸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使在念
宋学正在瞬间的不满后,也渐渐明白了过来,不止如此,他明白得更深。
夏景昀先前那一番发言和被自己驳倒的操作,实际上都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里跳,然后还装作计划失败的模样。
小小年纪,好狠毒的心机!
这等阴险小人,枉为读书人!
宋学正咬牙切齿地看着夏景昀,没想到夏景昀也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站起。
然后迈步来到正中,双手振袖,朝着宋学正和诸位大儒行了一礼,“学正大人,诸位大儒,学生在此,向诸位致歉。”
众人:???
“先前文会之事,我本以为诸位心胸狭隘,徇私情而不顾公道,如被权势压弯了脊梁,又像被利益遮掩了心智,蝇营狗苟,颠倒黑白,当不起州学之重,撑不住大儒之名。”
“然今夜一观,诸位实是光明磊落,毫无私心,那一句句夸赞,出自你嘴,甜入我心,似春风化雨,如杨柳轻拂,学生彻底改观!”
“诸位之高风亮节,当得起一声大儒!对得起读书人的脊梁!”
他朗声高呼,“学生,佩服!”